而身边的汉子似乎有意恶心卢则,直接捻起一只蛆强硬的要给卢则吃进去。
心有灵犀般步忌闻声皱眉,转眸环视周围。
只见前方角落处的卢则眼神直望着自己,眼睛微红。身边还杵着一个面色猥琐的壮汉,似乎要强迫卢则吃些什么……
步忌意识到不对劲,信步走过去,速度却远比他想象的要快,片刻便来到了卢则身边。
卢则简直如获大赦,目光灼灼看着这个救星。
“……”步忌站在过道上,意外看到卢则眼角噙着泪,一时间情绪很复杂,隐约意识到卢则此时应是有求于自己时心底却诡异的升起兴奋。
汉子见形势不对,赶紧回到原处的座位。
几个孩子却不乐意了,大喊,“蛆,我们要蛆!”
汉子翻了一个大白眼,避开步忌的视线把东西放到了他们的桌上。
卢则眼疾手快拉着步忌到自己身边坐下,步忌垂眸淡淡瞥一眼任由卢则此刻突如其来的亲昵举动,感觉心被抓了一下。
“他们喂我吃蛆。救我。”
步忌顺势坐在卢则旁边的长椅上,神色诧异之余,更多的是挑起玩味和某些意味不明的势在必得,“叫爹”
突然悠悠想起,卢则好像最怕这些没骨头的玩意。不由地联想到一段哭笑不得的往事——自己年少时偏偏最亲好软绵、柔软、滑溜的小动物,潜意识觉得它们十分无害。
有一回去卢则的东宫玩,顺带着一只蛞蝓。走时忘了带走,遗落在卢则的床榻上。几日后产了一大堆小蛞蝓。听说卢则半夜直接吓得半死,全身炸毛,抓狂大喊:“步忌我弄死你我!”
久远的过往如死寂湖面上闪烁荡漾有趣水波,步忌会心一笑。
卢则无法知晓步忌当下脑子里在想着什么,只是余光无意扫到那些作呕的玩意就膈应的不行。
只好服软认栽,“……爹!”
转头一想觉得实在跌份,低声怨气嘟囔道:“我可是为了不拖累你,要不然我早抡起袖子给他们一拳了。”卢则撅嘴鼓腮,握紧拳头的左手,缓缓升上来冲着步忌比划。
现场暴走?倒是卢则的风格。步忌轻笑,抬眸将视线落在觉卢则身上,视线中掺杂着无意识的柔情,认为卢则在同他撒娇,“委屈了?”
?隐约察觉到了其中语气的暧昧,卢则一阵恶寒,厉声轻喝:“滚!”
“那还吃吗?”
步忌突如其来的温柔,让卢则有点不明所以和无所适从。
“倒是想吐,这里挤着一群人实在憋气。怕不是同一窝黑水牛抢气吸。”
步忌一听差点笑出声,随后便握着卢则的手腕把人带出去。
“嗯?”紧跟在后头的卢则不由觉得惊悚,这反骨刺头居然不同我唱反调了?
*
遇今夜一遭,卢则腿都软了,匆匆洗漱完就倒在床上睡了。
步忌则折回去在宴席那边客套吃酒一会,便借口吴二不舒服,离开闷热喧闹的大堂。
……
步忌还是跑来瞧了一眼卢则,尽管嘴上还是不饶人。
低声自言自语道:“我不看着他,要是再被喂虫把这胆小鬼吓死就赔大发了。”
礼貌敲门,进去探头一瞥。
只见榻上的卢则大剌剌如一个“大字”一样躺在被褥上方,仿佛又回归了“没心没肺”的调子。
步忌不免皱眉,半响吐出一句:“……真是不怕着凉。”
忽而不经意扫到卢则紧闭的眼角处居然挂着几颗“泪珠”,脸上也有……
含着泪睡觉呢,步忌猛地觉得心口一暖,幽幽发着软。
“娇气。!”
但还是口嫌体直候在卢则身边。
这一夜卢则睡得很不安稳,嘴里不时冒出些梦话:“蛇……蛇,不要过来!”
步忌顿感不好,卢则发病了。想起时菱给过药,赶紧把药丸倒出来喂给他。
坐在床边,看着卢则安静下来,抬手给他盖好被子。
夜深人静时,心思总是容易走向低沉细腻。
步忌很早便知道卢则怕蛇,而他一年前开始养蛇也是为了吓唬卢则。当时年少,心里想着:“谅他日后不敢对我颐指气使。”傲娇又嚣张。
以防万一,还特别挑蟒蛇品种来养。
“小花蛇可吓不倒卢则。”
成效显着,只是一点,卢则再也没有来过将军府了……
*
翌日一早,卢则愤懑醒来,瞧到步忌居然在桌上喝茶,似乎对昨晚的事毫无印象,猛地双手一拍被褥。
“你怎得在这?”
步忌低头喝茶,一味不语。
“他日我恢复,定扁你一通!再叫他们那些个恶心玩意库库吃一回那些臭虫!”转念一想,不对啊,他们可不就好那口。卢则想到倏然恨得牙痒痒,身体还有些发虚。
见他又生龙活虎了,步忌轻呵一声,欣然中有带点连自己都没察觉的宠溺,回道:“好啊。”
——
——
晨光潋滟,清风不燥。
卢则捯饬打扮一番,大摇大摆走出屋。
突然兴起,想去山崖处静静吹风。想到,便如此行动了。
所谓随心所欲,随风而行。
他随手折了根不知名的草茎,叼在嘴里,悠哉游哉游荡在绿意盎然的山间。
陡然一道陌生又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
“就是你在找我吗?”
蓝色瞳孔骤然一缩,抬眼入目的赫然是一张无比熟悉的脸。
邀瑶?!
稀疏平常如晴空万里的日子里,阔别多年的老友突然出现在面前。
卢则眨了眨眼睛,莫名的鼻头一酸。
邀瑶站在绿意林间,自己前方,一身灰黑色的劲装,一头干爽利落的高马尾,褐色头发随着年岁增长不知不觉转为黑红色,金黄光束透过树叶缝隙直射下来,衬托下发丝表面闪烁着暗红。
肩部、衣角沾着一些杂草。想来是从山崖那边爬上来的……
棕色的眼睛同样注视着前方的卢则,眼底划过一丝不解和复杂。
邀瑶支起左手上站着的一只麻雀,只听它叽喳几声,便颔首脱口道:“卢则?苍凌的太子。”右手指尖抚摸了一下麻雀的头,随后麻雀就起身飞走,消失在林间。
抬眼目不斜视望着卢则,神色平淡如常。
卢则明显一怔,意识到邀瑶没有前世记忆。一时间不知是喜是忧,“你……同我开玩笑的吧?”
邀瑶微微挑眉,胸膛起伏的幅度有些剧烈,清风从背后吹来带着阵阵凉意,身体燥热稍降,她敛眸想了想。
干脆坐在青苔光滑的黄泥山路小径边的石头上,“我叫邀瑶,我看到那个小鸟信号了,我家没有这形状烟雾弹,可我就是觉得万分熟悉。”
邀瑶抬眸扫向站着的卢则,言语冷静,“长久以来,我一直做着一个梦,梦里有一个应当同我年纪相仿的男子,我们潇潇洒洒飘荡天涯,可我始终看不清那个人的脸……”
“直到数十日前天边突然亮起那个小鸟图案,我觉得有种东西在冥冥中驱动我走出家乡,来到‘你’的身边。”
卢则默默听完,眼前的邀瑶同前世相较性情已然大变样,冷静……
好像也不冷静,只身一人千里迢迢远赴这里,为一个梦。
重逢的喜悦激动褪却后,留下迷离的深思忧虑。
卢则薄唇轻启,“……是我把你召来的,原先想着……许能叙旧。如今看来,怕是会拖累你。”你没有前世的记忆,漫长的磨合期太难捱了。另外虞鸢等人怕是盯上了你,说不定行踪也被暴露个干净。
“要我回去?”邀瑶扬眉一笑,“卢则,至于吗?”
“你说叙旧,我俩以前认识?我梦里的人是你?”
笑颜入目,看得卢则有些恍神,一下子不知如何把这尊佛请走。
“那个小鸟图蕴含着求救的讯号,你需要我帮你。”邀瑶笑得自然又明媚,还透点狡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