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听晚从台阶上爬起来,继续向上走。
岑奕在后面看见她摔的那一跤,也加快了步伐。
这时,天空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的滴落下来。
程聿的黑色大衣很快就被浸湿,他跪在程老夫人的墓前,双手攥成拳垂在身侧,压抑了那么长时间的情绪终于在此刻崩溃,放声大哭起来。
雨越下越大,淹没了他的声音。
孟听晚没上前去,站在草坪上,看着不远处的那团黑色身影和隐约能听到的,压抑,痛苦,悲伤的哭声。
“奶奶。”
她喃喃出声,脸上的雨水和泪水汇聚在一起,头发和衣服全湿了。
岑奕来到她身后撑开伞,举在她头顶上。
而墓前的程聿浑身早就湿透了,他双手撑在地上,努力不让自己倒下,可这并不管用,身体还是有些控制不住的瘫倒。
孟听晚担心的刚迈出一步,就看见冯卓打伞跑过去,把程聿扶起来。
她就收回脚,继续站在那。
冷风不停的吹,透着彻骨的凉意,而她刚跑上来的时候,连大衣都没穿,只穿了件毛衣。
岑奕担心她会被冻到,就把伞先放下,把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下来给她披上。
就在披上的一瞬间,孟听晚向后倒去,岑奕连忙扶着她,“孟小姐。”
接着,他就看见孟听晚的鼻子里又流出了血。
孟听晚脸色苍白如纸,还浑身疼痛,她拉着岑奕的袖子,声音细若蚊蝇,“让我坐下。”
岑奕此刻是真的慌了,他觉得自己怀里的人,生命正在一点点流逝。
“孟小姐,我带你走吧,你的身体。”
“不,我不走,我没事。”孟听晚坐在地上,小口喘着气,眼睛一直没有离开程聿所在的地方。
她抬手擦了一下血迹,可根本不管用。
那些血就跟不要钱一样,恨不得流干才算完事。
于是她也不擦了,任由它继续流。
程聿在墓碑前跪了很久,也哭了很久,直到最后嗓子里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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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听晚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墓地离开的。
当她再次睁开眼后,是在岚山公寓的床上。
安安这时正好推门进来,看见她醒了,马上冲过去,满眼的担忧,“姐,你醒了,有没有哪里难受不舒服啊?”
方佳和岑奕听见声音也赶紧跑过来。
“小晚,你到底怎么了?别吓我。”方佳红肿的眼睛,明显是刚哭过,声音还有些哽咽。
孟听晚的视线看向岑奕,听见他说道:“您在那晕倒了,我带您回来的时候,碰见了她们。”
方佳在看见孟听晚满脸是血的时候,险些晕过去,好在找了熟悉的医生过来检查后,说是悲伤过度,也就没再有疑心。
只是流了那么多鼻血肯定不正常,方佳怕她身体有问题。
“小晚,我们去医院做个检查吧。”
孟听晚轻轻摇头,“不用了,我没病。”
只是一百天快到了,自己就要死了,根本查不出病因。
听见她这么说,方佳第一次没有向往常一样顺着她,“小晚,这件事没得商量,你必须去做检查。”
语气里,是强硬的坚持。
安安也在旁边拉着她的手,“是啊姐,我们去检查一下好不好。”
孟听晚本不想多此一举,但为了安她们的心,也就妥协了,“好,我检查,但在此之前,我得先去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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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分钟后,岑奕开车停在京华御园门前。
孟听晚撑着伞下车,“就在这等我吧。”
她关上门,抬头看着眼前的别墅,情绪复杂,眼底的酸涩感又重新袭来。
孟听晚连忙下头,做了好几个深呼吸。
别哭,你不能哭。
她不停的给自己心理暗示,等到冷静下来后,才抬腿向前走。
“滴滴滴”
密码锁“啪嗒”一下打开,孟听晚收起伞,走进去。
屋子里没有开灯,一片黑暗。
她伸手摸向墙上的开关,把灯打开。
灯光不算刺眼,只是让她看清楚了窝在沙发上的男人,颓废的身型。
程聿知道是她回来了,便木讷的转过头,看见她的霎那间,眼眶再一次红起来。
孟听晚听见他用沙哑到极致的声音对自己说:“对不起,我没能去接你。”
孟听晚用手紧紧扣着手心,才没有让自己因为他的这句话而哭出来。
这个男人怎么这么傻。
他对自己道什么歉啊。
“程聿,我。”孟听晚嗓子很紧,“我是下飞机才看见了奶奶的消息,抱歉,我没赶上。”
“没事,奶奶喜欢你,她不会怪你的。”
程聿见她站在那一动不动,就用手擦了下脸,又对她伸出手,“听听,过来,我想抱抱你。”
孟听晚把伞放下,可双脚就像镶嵌在地上一样,一动都动不了。
她努力的向前迈步,步伐沉重,好不容易走到程聿跟前,就被男人拉过去抱着。
程聿把头靠在她的小腹上,双臂禁锢着她的腰,好像要把人揉进骨血里。
孟听晚低头,一滴泪落在他的衣服上,她看见往日总是情绪不外露的男人,此刻却连抱着她的手臂都在抖个不停,呜咽的哭声在安静的客厅里响起来。
“听听,奶奶走了,我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她明明上个月还好好的,怎么就……”
“听听,我只有你了,只有你。”
孟听晚死死咬着唇瓣,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来。
但她的心却在滴血,里面好像裂开了一个口子,不停的渗出血来,像要把她吞没。
可程聿啊,怎么办,我好像不能一直陪着你了。
我也要死了,也要离开你了。
到时候,你该怎么办?
你一个人,该怎么办啊?
奶奶是他父母去世后,唯一在这世界上的念想,是他从小到大的依靠。
如今老夫人离开,让他失去了一个支柱。
若是自己在一百天后离开,他到时候又该多么痛啊。
“程聿。”
孟听晚的手抓着他的衣服,眼睛看向远处,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变得冷漠和僵硬。
紧接着,程聿就听见头顶上传来一句话。
“我们离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