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叶一剑如是说,季布辩道:“白魅、白寻两位尊者定不会为难我们,想必是来支援的。”
石三无心与他们理论,丢下一句:“并非援军,躲着他们些,莫与人添麻烦。”说完便转身又向来路飞去。再回去时,白楸已命人收了阵法,指示徒众分头去擒拿或昏死或瘫软的新党弟子。
石三隐在灌木丛中,找到方才救出的几名弟子,输些真气唤醒了,嘱咐道:“向西直行,叶一剑和季布在那里等着你们。”便又向前疾行。
阿尔木、乌力罕、东方云起、章四等几个此刻正各带着十余名弟子与赶来的白元敌军拼死搏杀。他们每一队都处在人群的重重包围之中,像个缚在茧中的蚕虫。石三远远听见打斗之声,正欲上前解围,只见白楸、白榆、白槿三个也是寻声而来,大喝一声:“住手!”那些围拢着的白元弟子次第闪开,亮出新党的阿尔木等人。
白榆道:“事到如今,你们几个还不投降吗?”
阿尔木杀红了眼,恶狠狠地道:“要爷爷投降?休想!”
白榆倒也不恼,对着白楸笑了笑道:“倒是有些骨气。”说完,便腾起真气来,欲上前捉拿。却忽然被一道光影从斜刺里杀出来,将他撞飞出去。白楸大惊,忙飞身上前接住白榆,白槿也忙祭出真气来,与石三斗在一处。
石三回身向新党弟子大喝一声:“快走!”阿尔木等人回过神来,四个人、四支队伍合在一处,推开白元弟子,向西面飞去。白楸扶稳了白榆,正准备去追,却见西面白晃晃的一片,是白魅、白泽率众赶过来。阿尔木等人愣了片刻,石三又催促道:“快走!”众人不再迟疑,擦着赶来的大军身旁向西蹿飞。石三也不同白槿缠斗,虚晃一招,一脚蹬在白槿小腹上,借力也向西飞去。白楸等人愣在那里,本以为来的那些人会将他们拦住,然而却像是没看见一般,任他们逃走了。良久,来人分列两侧,从中间让出一条通道来,白魅、白泽从人群中缓缓飞来。
白榆赶上前来,不无责备地道:“大长老怎么将他们放走了?”
白魅茫然问道:“放走?将谁放走了?我们乃是奉宗主密令来同你们一起围攻新党的,看来是晚到了一步。”
白榆道:“晚倒是不晚。”指了指下面横七竖八躺着的新党弟子道:“全在这里了,一起打扫战场吧。”
白魅问道:“周毋庸落网了吗?”
白榆冷哼一声,道:“你若不来,莫说周毋庸,连石三也一同落网了。”
白魅装作听不懂,对着白泽懊恼道:“原来是我们来的太快了!我就说,这小小的新党,四长一人就足以应付,何需我等出手,拖了他们后腿?你看,果然是好心办了坏事,惹得四长老责怪。”
白榆知她是白崇一身边的红人,也不敢再求全责备,自我解围道:“还是快收拾吧!”白魅招招手,吩咐那些弟子道:“手脚轻着些,尽力多留活口,莫要平白伤人性命。”弟子齐声应和,便一起落下去,帮着白榆他们收拾残局。
石三向西飞了不远,便追上了阿尔木等人,再向前,忽见下面飞上一道硕大的人影,手中、肋下夹着六七个活人,正是奋力逃出来的清远。阿尔木等人上前接过那些新党弟子,又一起向前飞去。即将赶到凉并交界时,见叶一剑、季布正扶携着刚刚苏醒的周毋庸连同几个受了轻伤的弟子。
石三用目光扫视了一圈这六七十个人,不禁皱起了眉头。几个人苦心经营几十年才有了几千名弟子,一朝被白元连窝端了。阿尔木见周毋庸额头上一道血迹,上前关切地问道:“师父怎么了?”
周毋庸道:“无甚大碍,莫如我们再杀个回马枪,将弟子们救出来。”
石三道:“倒不急于一时,有白泽尊者在,弟子们性命可保,只是要吃些苦头。我们还是趁后方空虚快些杀到楼兰,与媃儿、惠灵公他们会合,占据一城一地,进可攻、退可守才是当务之急。”
季布惊异道:“白泽?哪里的白泽?”
情况紧急,石三也不便多作解释,便说道:“那白寻即是上古神兽白泽。”
众皆大惊,毕竟都听过白泽的威名,也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心中一串串疑问浮上来,却来不及问,便跟在石三身后向回鹘飞去。
东面一道绯红渐染,半空里露出鱼腹白。石三等人赶在天亮之前到达回鹘,也不再过多顾忌,大摇大摆地进城,指挥着阿尔木等人将明里暗里的白元弟子一扫而空。几个人正憋着一肚子火气没处发泄,捉住那些白元弟子,不论功过是非,皆是一掌拍死。
周毋庸想要阻止,抬了抬手却又放下了。
惠灵公等人听闻石三归来,也都催持着真气,从城内杀出来。两边合在一处,终于算是团聚了。
进了城,石三问媃儿道:“城中还有多少弟子?”
媃儿道:“四门共有一千二百名把守,此外城中还有各部一二百名,合计不足三千。”
石三问道:“修为如何?”
媃儿道:“有一二百人随我修习驭念术,其余的都跟着惠灵公和朱童、有金他们修炼功法。”
石三吩咐道:“将这些受了伤的弟子送去医治,再命四门弟子加强防备,莫要放过任何一个可疑之人进城。另从各部挑选出一百人来,以回鹘为中心,向外推进一百里,两两一组加强侦探,如有异常尽快回城禀报。”惠灵公和厄都不多言,领命出去了。
阿尔木帮周毋庸揩净了血迹,安抚他坐在椅子上。周毋庸问:“不知赤羽、伯舍两个在白元宗门如何了?”季布转头望向石三,盼着他给出一丝希望。石三道:“他们是第一道关口,我是第二道关口,并州是第三道关口,回鹘是第四道关口,如今二三道关皆溃了,第一道关自然也难保。”季布腾地站起身来,随后又呆呆地坐回去,茫然问道:“难道就没有一丝生机吗?”
石三见他那副模样,便宽慰道:“关破不等于人亡,你看我们几个不还好好的吗?他们活着对白崇一来说利大于弊,既可以招降,也可以向我们作出要挟。”季布这才稍微好受了些,问道:“果真如此?”
石三道:“那是自然。”
周毋庸道:“往日各长老催持的波月阵虽是厉害,却也不是不能应付,怎么今日这般强劲,竟能对我等形成气脉压制,足抵得上一个化境高手。”
石三道:“在回来之前,我去了一趟东山,汉美特使司徒在那里替白崇一培养的弟子恐怕早已成批地向外输送了。再者,昨晚足有万余众,积水成渊,我们如何抵挡的住。”又道:“这等大手笔,是下了决心要置我们于死地。这回鹘守是守不住的,还要另图良策才是。”吩咐朱童、有金道:“你二人做好准备,只要稍露败相,便带着弟子向沉沙岛转移,我和众位师叔替你们断后。”
周毋庸道:“沉沙岛上能盛得下这么多人吗?”
石三叹息道:“首战,白崇一定不会尽全力,只是试探而已;再战仍以封锁为主,待消磨尽了我方士气,他才肯发动三战,一击即溃。”
众人闻言,皆沉默不语,知道石三的意思是,三战之后说不准能剩下多少弟子,甚至生死存亡都未可知。惠灵公道:“既然如此,还不如早作打算,我们撤往沉沙岛就是了。”
石三道:“不可,他来试探我们也是我们试探他的良机。白元虽是实力大增,但也并非铁板一块,况且赤羽、伯舍两个还在他们手中,逃又能逃到哪里呢?”
此时,从殿外走进两个人来,周毋庸、叶一剑、季布等人见了皆惊坐起,指着她道:“你!?”
石三却上前施了一礼,道:“八长老别来无恙!”进来的正是白茹,身后跟着一个年轻后生,其身材短小、肤色黝黑、眼窝深陷,观之不似察燕人种。石三打量了一番那后生,问道:“他便是?”白茹忙抢着道:“白无源!”石三听了名字,乃是暗合无根无源之意,正匹配他的身世,也不再追问了。忙将她母子两个请上前,命人安了座。
石三问道:“这些年在回鹘还好吗?”
白茹道:“多亏媃儿姑娘悉心照料,与我二人安顿了个好去处,平日里也无人搅扰,过了十几年安顿日子。”又转开话题,道:“听闻白元向并州发动了袭击,我特意赶来出一份力。方才在门外听见赤羽、伯舍两位还在宗门里关押着,我想,可否由我出面,将他二位解救出来?”
季布腾地站起身来,道:“此计可行吗?”
白茹道:“我当初‘战死’,乃是为国捐躯,在宗门里都该贡在宗祠,宗主不会不体恤的。”
石三苦笑一声,道:“八长老一片好心我等心领了,只是这其中原委想必不是那么简单的。白崇一宗主也是煞费了苦心要置我等于死敌,岂会因一人一事而错失了良机?”
白茹道:“若是如此,那请石三兄弟将我捆了,去宗门里把赤羽、伯舍两位师兄换回来吧。”
石三和媃儿异口同声道:“万万不可!”
白茹道:“白元是我的本门,又无甚凶险,如何不可呢?”季布也眼巴巴地看着石三,等着他点头同意。
石三道:“营救赤羽、伯舍乃是我新党的内务,就不劳八长老费心了。”又看了一眼白无源,道:“如今我们新党遭难,恐难以再护佑八长老周全,如今无源也已长大成人,还请八长老另觅安处吧!”
白茹闻言也不再多说什么,站起身来,带着白无源离开了。临走时与季布对视一眼。季布心领神会,坐在那里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
叶一剑问道:“她说的法子也并非不可行,为何平白浪费了好机会?即便不叫她去换人,也该留下她,待大军压境时,有她出面也好抵挡一阵。”
石三道:“你道白崇一是讲情面的吗?她在新党二十年,这段经历若是被白崇一知道了,莫说拿她去换人,能够自保已是烧高香了。”
季布听后,轻哼一声,站起身来,忿忿地向外走去。叶一剑问道:“季布师兄要去哪里?”季布没好气地道:“这里闷,我出去透透气!”叶一剑道:“我们正在议事,怎好中途出去?”季布冷冷地道:“你们一个个兄妹重逢、师徒相聚,自然难以体谅我的‘胸闷’,我坐不住,难道还不能出去吗?有事你们议定便是了,无需来问我。”叶一剑又要劝,石三拦住了。
季布再不回头,气呼呼地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