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意外了解到家族秘辛后,宋坤默默地将竹简藏起来。
他没有告诉任何一个人,全当从未知道。
芈彧点头:“阿坤,既然如此,我知晓如何做了。”
“那就劳烦阿嫂了。”
“我回屋啦。”
“阿嫂晚安。”
芈彧蹦蹦跳跳的小跑回房间,宋坤轻笑目送。
都是两个孩子的妈了,怎么还跟小女孩那样活泼?也不知道她高兴什么。
终于理解孟德为何对人妻情有独钟了,古代的少妇大都是20岁+,就问你喜不喜欢吧?
放在现代看来,曹孟德算得上底线之人,未成年坚决不碰。
当然,魏武遗风,坚决不建议效仿,虽然.......但不道德。
转念一想,自从大兄离世之后,嫂子守活寡五年之久,不曾离去。
身为楚国小公主,能做到如此,非常难得,倒是个重情重义的女子。
......
嬴政当街殴打韩安发生在七月下旬,九月初,邯郸细作费尽苦心,顺利将讯息送回秦国。
“吾王,此乃邯郸传来的讯息。”
此刻的嬴稷,面如土色,无力的靠坐着屏风,他勉强睁开一条缝,轻声道:“上来。”
“唯——”
“念。”
“邯郸闹市王孙政曰扬,韩质子安无故告维何?安敢辱秦王孙,政愤掷入圂筲,泼污安漫身乎。安抗技兮王孙倒,俱角抵兮政不休,政屡败屡战,不屈。安不慎仰倒,政持筲殴之,至血流筲破,安不醒,赵卒至,政罢逃。”
嬴稷闭着双眼,但是他听得很认真。
“无了?”
“王,毕。”
“将简留,下去吧。”
“唯——”
嬴稷摊开竹简,一遍又一遍的阅读着上面的文字。
别以为九十二字很短,但在先秦时期,无异于一篇短篇小说。
嬴稷已经将当时的激斗场景,完全脑补出来。
他浑浊的双眼渐渐明亮起来。
“果然,寡人的等待,都是值得的。”
嬴稷,他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实现一统天下的大愿,他,即将成为历代先君的一员。
秦平王嬴渠梁,广布“招贤令”,幸得商君卫鞅,以重刑峭法为秦国基,取得河西之地,遥望山东六国。
秦惠文王嬴驷,连横六国,北伐义渠,西平巴蜀,东出函谷,南下商於。
秦武王嬴荡,凡体以身举鼎,撼周王室气运,平蜀乱,拔宜阳,为秦东出开路。
秦昭襄王嬴稷,东出扩张,伊阙之战斩韩魏联军24万,迫使魏国割让河东四百里地及韩国割让二百里地,抗齐、赵、魏、韩、燕五国联军;
齐国吞并宋国,秦联纵燕、韩、赵、魏四国伐齐,连下七十三城,齐大伤。
取范雎“远交近攻”之策,鄢郢之战中,取楚国国都,华阳之战取南阳,歼魏赵十五万军,长平之战重伤赵国,歼灭四十五万军。
邯郸之战败后,攻韩阳城,斩首四万,再攻赵国,斩首九万,顺伤东周。
嬴稷以一君之力,对战国后期强盛的齐、赵、楚三国造成毁灭性的打击,更是将魏国纳入附属国。
作为史书上,先秦时期的超级大反派,嬴稷做到了他所能做到的极致。
他,无愧秦国的列祖列宗。
......
嬴稷在嬴柱的搀扶下,走到窗边,他遥望着远方的大好河山。
“昔周邑我先秦嬴于此,然,秦邑弱,戎狄强,后卒获为诸侯。”
“周室微,诸侯力政,争相并。秦僻在雍州,不与中国诸侯之会盟,夷翟遇之。”
“历经四世余烈,孝公之后,豪取河西,野望山东。”
“直至寡人,打下这大大的疆土。”秦昭襄王嬴稷执政疆域对比图,上图登基时,下图驾崩时,赭黄色为秦国,源:史图馆 嬴稷展开双臂,豪迈的说道,此刻的他,丝毫没有了行将就木的颓废。
他的眼里,闪烁着光。
“可惜,寡人,老了。”
“寡人欲向上天,再借五十载岁,五十,足矣。”
“只要再给寡人五十载,定能横扫六合,一统华宇!”
试问,谁不想成为历史拼图的最后一块?
嬴柱默然,许久才开口说道:“王父,你已经做得足够多了。”
确实,超强待机王嬴稷执政五十五年,把太子都熬成了五十二岁高龄。
嬴柱心里苦啊,王父你再不下来,我可能就要先下线了,能不能让我摸摸,这王座是软是硬?
“留在赵国的王孙,是何人子孙?”
“是吾儿子楚的嫡子,但母妃,乃一介舞姬。”
嬴稷点点头,没有说什么。
......
回寝宫之后,嬴稷抽出刻刀与竹简,下刀之前,他犹豫了。
嬴政在赵国的表现,确实出乎他所料。
原本对这个八岁孩童没抱多少希望,却没想到,竟然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惊喜!
“小小年纪,竟能审时度势,颇具寡人当年的模样。”
但是嬴稷扪心自问,如果角色对换,他不一定能做得到。
因为,嬴政的处境比他之前在燕国为质,要悲惨上一百倍,不止。
反抗,并不属于最大的加分项。
别人都欺负到你头上了,再懦弱下去,那才是有问题。
手段,才是让嬴稷最为惊喜的一方面。
“迅疾有速,不给对方的反应时间;”
“遭遇失败不屈不挠,起身再战;”
“趁其虚弱,把握机会给予致命一击;”
“见势不妙,懂得全身而退。”
别看只是一场简单的稚儿互殴,不同的人,解读自然不同。
从嬴稷的眼里,他却从中看到了治国之策。
他忍不住咳嗽,用手帕捂嘴,布上的血迹,鲜明刺眼。
“寡人,怕是时日无多了。”
他神色悲戚的闭上眼,神态渐渐平静。
“寡人虽倒下,但,寡人还有子子孙孙,秦血不灭,奋斗不止。”
嬴稷抓住刻刀,右手颤抖不已,艰难的刻下嬴政的姓氏名。
“政,你会替寡人,会替大秦历代先君,实现一统天下的壮志吗?”
嬴稷已经老了,曾经出色的儿子一个个被他熬死,他没得选。
他不确定,这个重孙能否胜任秦王之位,能否实现他,以及历代先君的尚未完成的壮志。
毕竟谁都不想看见自己毕生奋斗的成果,最终被荒唐继承人毁于一旦吧?
他真的不敢确定。
但目前,好像只有嬴政一人,能够入他之眼。
自己的儿子嬴柱,从小有暗疾,现已年迈,最怕刚继任没多久就与世长辞。
嬴稷当年经历过夺嫡之争,他不想让子孙再经历一次。
能在夺位战中最终胜利的储君,未必是最出色的,只能证明他的势力最大,仅此而已。
而嬴政,成功通过了嬴稷的考验,是目前为止,最出色的子孙。
至于从小就在宫里长大的子孙,不过一群温室中长大的花朵罢了,没有任何闪光点,不堪一付。
“那就,赌一把吧!”
“上天啊,望不负秦。”
念及至此,嬴稷眼神坚定,在竹简上,一笔一划的刻下。
【传位,政】
......
【秦昭王五十六年后九月昭死,正月遫产。——秦简《编年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