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结束后,季仲桓带着贺芷衣成为皇贵妃的消息前来拜见锦佑。
彼时萧云臻方醒,在锦佑房中大闹 一通。就因为一睁眼没看到锦佑,便指使着奶娘满院子找锦佑。
还是边哭边找。
嘴上嚎啕大哭,哄都哄不住的那种,心里也循环喊着锦佑的名字,不像在找人,像是在催命。
锦佑刚从府外回到留云斋便听到萧云臻一阵一阵的哭喊。
无法,只能哄着这小祖宗让他安生些,顺便将满院子的人从他的魔音下解救下来。
萧云臻作了好一通才安静下来,两人刚各自吃完早膳,季仲桓便来了。
“下官见过世子。”
“季大人来得早啊,刚下朝吧?可用膳了?文言到小厨房带粥和糕点来。”
为保证上朝时不会有人突然离席出恭打断,不吃早膳便成了官员们自发性遵守的不成文规定。
此时被锦佑点破,季仲桓老脸一红,他是来的早了些,却真不是想蹭摄政王府的饭。仿佛生怕锦佑下一秒端碗粥过来给他喝,急忙说:“下官只有几个问题想要世子帮忙解惑,很快就好。”
饿不死的。
“季大人此言差矣,身体才是根本,就算想要谈事情,也要先吃饱饭有力气才可以。只是用个早膳的功夫不会耽误太久,季大人又何须与我客气?”
很快文言就端着一碗粥几碟点心过来,摆在季仲桓面前。
“既然世子都已经这么说那下官就不同世子客气了。”
“季大人请。”
季仲桓确实饿了,今日早朝比往日的时间都久,久到他双腿都打颤才散去。
随后他又火速到大理寺点卯,这才直奔摄政王府寻锦佑。
季仲桓确实心中有不明之处想要问一问他。
可谁知话还没说出口,就先吃了人家一碗粥两碟子点心。
吃到八分饱,季仲桓放下筷子。
文言见状迅速收拾好,退出书房并替他们关上了门。
人一离开,季仲桓便急切的开口。
“殿下,下官有话便直说了。那份名单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锦佑眨了眨眼意味不明,反问他:“怎么了?”
季仲桓急的直拍大腿:“殿下有所不知,这名单上涉及的人范围甚广,甚是繁杂,若是全部连根拔起,下官怕引起朝廷动荡!”
锦佑一惊,那名单他并未细看,不知道具体涉及何人,涉及什么势力权贵,能让季仲桓说出这种话来,想必是十分棘手。
“季大人是想?”他问。
“下官也不愿看到朝廷变成一摊浑水,可是根本没有办法能保证这件事被揭露后政局还能稳定。”
一旦这件事彻底暴露在众人面前,涉及到的人不是一个、两个,而是几十、上百。
分散在朝中上上下下,上至四品,下至从七品。
有在京中任职的官员,也有在外任职的官员。
数量之大,势力之庞杂,就连季仲桓都不能保证,拔除这些人后,不会面临用无可用之局面。
这是他平生第一次感觉到挫败,无他,只因希望渺茫,甚至可能以他一人之力根本无法做到。
听完季仲桓的忧虑,锦佑手指有节奏的敲着桌子思考。
这个动作是贺乾昭思考时习惯用的,跟在他身边待的久了,锦佑在不知不觉间也习惯思考时敲着。
也许是有一丝声音存在能使他微微心安。
锦佑动作一顿,偏了偏头,问季仲桓:“这些人中当真没有一心为民的官员吗?”
季仲桓明白了锦佑的意思。
他忙说:“昨日下官针对名单上的也偷偷进行调查,有几人确实在京城为官,并无作奸犯科的记录,也并未利用职务之便欺压百姓。但下官权利有限无法将名单上的人与其政绩一一校对,故不敢妄下断言。”
锦佑一想,也对,考核官员本该是户部事务,要想知道一个官员政绩如何只能从户部的卷宗中查找。
季仲桓本就是大理寺的官员,这等资料他是无法经手的。
何况有一些人外派做官,无法接触又怎么能知道是否一心为民?着实是有些难为他。
于是锦佑换了一种说法:“若是在是偏远的小官,没有威胁也可暂时不管。这两年京中本就不太平,皇上也多次表示想要削世家权贵,只是苦于一直没有机会。既然季大人觉得难做,那便交给皇上吧,季大人您说呢?”
季仲桓下意识地皱了下眉头,他其实并不想上报,只是害怕宣帝有失偏颇。
锦佑看了他一眼,猜到他心中想法,说道:“皇上在某一方面也是手段狠厉之人。他想除世家的心思比除掉我父王还要重。一旦涉及到世家,皇上只怕不会轻易放过,届时再由学子们口诛笔伐向皇上施压,他未必不会重惩。”
“下官知道皇上厌恶世家已久,但这名单中也涉及一些王公贵族...”
锦佑打断他:“名单未必要全部上报,有些人活着是棋子,死了便是弃子,季大人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与其担心父王会不会受损,不如扔掉一些无用之人还能打消一些皇上的猜忌。而且季大人您不要忘记...”
锦佑笑了笑:“姑姑如今已是皇贵妃,若是不让皇上发泄一下,只怕姑姑的死期只会更加提前。”
“你...”季仲桓睁大双眼,有些不敢相信:“你是故意的?”
来王府之前他还想着问一问皇贵妃一事。
将皇贵妃推到风口浪尖上对他们都没有好处。
他还在想以锦佑的心智定是不会做这等抬起石头砸自己脚尖的事。
但是季仲桓完全没想到,听世子的口气,完全是他在背后推波助澜,一步一步将皇贵妃推向深渊。
可是到底为什么?
他有些搞不清楚,锦佑也没有同他解释。
只是说:“本世子还是那句话,活着的是棋子,没用的是弃子。而且,季大人你与父王的关系应当非比寻常。你厌恶父王是真,骂他亦是真情流露,但你却还能帮父王,我斗胆猜测你应当有求于父王,亦或是父王有恩与你。”
一瞬间季仲桓脸色变得苍白,额头也隐隐冒出些许冷汗。
他紧握着拳,全身紧绷着,处于极其警惕的状态。他盯着锦佑那张还未张开却与贺乾昭有三分相似的脸,紧张地手心都满是汗。
他抿着唇纠结着要不要开口,便听锦佑接着说道:“本世子对你的家事不感兴趣,本世子说这番话也并非是想要威胁你,只是希望季大人你能清楚地明白,我们所做的一切有利于摄政王府这便最够了。
而且这世上最锋利的刀可是龙椅上的那一位,若是不多加利用,只靠着你一人之力就能海清河晏天下太平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