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莹心疼黄玲,周四下班的时候说是掉了一根针,把黄玲骗到了家里。
庄家阿婆竖起耳朵听。
门关上了,宋莹和黄玲声音又小,她听不到。
“玲姐,阿婆晚上总起夜,影响孩子们休息。这段时间让图南搬过来住吧。”
林家隔开了一个房间,但里面放了两张床,兄弟俩上下铺。
床很宽大,再来一个人也不怕。
“宋莹,你这可帮我大忙了。”
被难为的一个头两个大的黄玲,感动的泪花在眼睛里回旋。
“这可是帮我大忙了,一会我就让图南搬过来。”
宋莹又拿出来一个信封。
“给图南买辆自行车吧,武锋已经在留意自行车票了。”
“图南心疼爸妈不舍得花钱坐车,初中高中要五年,来回跑,时间都浪费到路上。早买早用。”
黄玲的泪珠滚滚而下。
“宋玲,这是你吃蛇瓜省下来的买电视机的钱。一分一分抠出来的。”
“栋哲天天盼着买个电视机呢。”
宋莹直言,电视机要500块,她这钱差得远,图南是栋哲栋博的哥哥,为了孩子,她们愿意再吃一年蛇瓜。
黄玲潸然泪下,抓住了宋莹的手。
回到家,黄玲就张罗着给图南搬家。
庄家阿婆不愿意,提议把小床拉到自己跟前,让筱婷伺候自己,让图南睡筱婷的阁楼。
重男轻女的思想体现得淋漓尽致,完全不考虑筱婷一个小学生承受的压力。
黄玲坚持把图南送到隔壁。
庄家阿婆自言自语。
“老喽,老喽,人老了儿女都嫌。”
庄超英啥都了解,硬憋着不吭气儿。
庄图南住进了林家,才算大开眼界。
林栋哲什么时候起床,什么时候刷牙,什么时候上学,全都按林栋博制定的点,军事化管理。
庄图南到了林家也得遵守。
看这三个孩子每天正步走,去水龙头边刷牙,在正步走回来。
宋莹和林武锋偷偷直乐。
庄图南回去就告诉黄玲。
“妈,栋哲和栋博学习很有规律。尤其是栋博计划性很强。”
“栋博弟弟长大了,肯定有出息。”
黄玲感叹。
“是啊。栋博这孩子从小就有出息。脑子瓜灵活会赚钱,关键还学习好。”
“难得哟。”
这还在其次。
“要是没有你宋阿姨,妈妈难为地要上吊。”
黄玲也是知恩图报的人,隔天就买了布,给宋莹做了裤子上衣。
“哎呀,玲姐,你这手也太巧了。这跟望乡里的一模一样。”
黄玲笑了。
“我知道你去问了裁缝,没舍得做,我手里正好有布票,就买来给你们做了。”
宋莹拍着腿笑道。
“谢谢玲姐。哎呀,我这不是为了存钱买电视吗?”
艰苦年代,两家相互扶持,这样温暖的情谊才让人感动。
有欲有求的邻里关系才能走得更远。
而不是像张阿妹那样,只索取,不回报。
宋莹觉得,黄玲的手艺都可以接活赚钱了。
但却得知黄玲用缝纫机换了辆自行车,接不了活。
说到底,还是没钱啊。
宋莹和黄玲都是职工,为了工作,只能缩着脖子忍着。
“我把图南的裤子改小了,屁股上缝了两个口袋。”
“你要不嫌弃,就给栋哲和栋博穿吧。”
宋莹喜出望外。
“谢谢玲姐。”
很快到了周末,棉纺二厂工作任务加重。
宋莹和黄玲没日没夜干,图南心疼妈妈,主动说周末照顾阿婆。
宋莹和黄玲很担心。
“你们平时都没得觉睡,周末不得好好休息?”
图南有他的说法。
“我们四个小孩子,轮流睡,妈,你们就放心吧。”
筱婷想起栋博的计划,欲言又止。
宋莹和黄玲试了一天,感觉措施可行,便放手让他们去做。
林武锋临时出差,家里成了小孩子们的天下。
可他们哪里知道,林栋博憋着劲要整庄家阿婆。
用庄家阿爹的话来说,老人病了,子女们就得慌着向前伺候。
林栋博,林栋哲,筱婷,图南可孝顺了,轮流伺候庄家阿婆。
轮流休息,一天24小时不带停地陪着庄家阿婆聊天。
只把庄家阿婆熬地眼睛都红了。
“哎哟。小孩子家家的怎么这么多话?”
林栋博学着她的语气。
“阿婆呀。你不是心里熬糟吗?我们熬着也得陪您说话。”
“你看,我们孝顺吧?”
只把庄家阿婆弄地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
熬了两天,庄家阿婆困得不要不要的,再不睡就得死了。
这还是其次。
没有痰,也要拿着痰盂儿把递到阿婆跟前。
痰盂里的痰也不倒,那冲天的味道差点把庄家阿婆给熏晕了。
而且,四个小孩子还轮流同她讲着学校里学的功课。
什么测量的知识,什么加减法,乘除法,直把老太太听得一头雾水。
“哎哟哎哟,这我可听不懂喽。”
林栋博热情地凑了上去。
“阿婆,听不懂也要听,我们只懂这个呀。”
那枯燥高深的数学,只把老太婆弄得一个头两个大。
完全就是鸡同鸭讲。
实在没得聊了,就给她读课文,横竖不给庄家阿婆休息的时间。
周日黄玲回到家,庄家阿婆哭着喊着也要回家。
“唉呀,阿玲啊。我出来得久了,有些想振东振北了。”
“你们就抽个空,把我给送回去吧。”
再熬下去,她的老命都要没了,吃又吃不下去。
黄玲一脸雾水。
天天盼着阿婆走,却苦于没有办法。
四个孩子伺候了两天婆婆,她的想法怎么改变了?
“阿婆不是说还要阿爹搬回来住吗?”
庄家阿婆直摇头。
“不喽,不喽,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
“就不给你们添麻烦喽。”
黄玲找到孩子们问原因,筱婷一直憋着笑。
把哥哥图南骗到一边儿,这才对黄玲说了实话。
“妈,栋博哥让我们轮流伺候阿婆,同她讲话,给她拿痰盂,一杯水一杯水接着灌……后来阿婆就受不了了。”
黄玲笑地直不起腰来。
“这个栋博可真是人小鬼大。哈哈哈。”
“筱婷,一定不要同你爸爸讲哟。”
筱婷重重地点点头,伸出小手指跟妈妈拉钩。
黄玲和宋莹说起来这事儿,简直笑不活了。
“你可不知道阿婆那迫不及待走的样子。”
“就像狗撵兔子一样,哈哈哈。”
“大人们不好做的事儿,栋博替咱们做了。”
“宋莹啊,你可真是养了一个好儿子。”
“不瞒你说啊,宋莹。我还准备让筱婷说一大堆赶阿婆走的理由。”
“什么在邻居家住的不方便了,图南睡不好,骑着自行车打瞌睡了。我这都是瞎编的,宋莹你可别介意。”
黄玲笑得前仰后合,想到阿婆要走浑身轻松。
晚上,宋莹跟林武锋说起来了这事,两个人都笑不活了。
庄家阿婆第二天就火急火燎走了。
小院里又恢复了平静,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转眼到了冬天。
宋莹高兴地在家里拉起了手风琴。
林武锋带着筱婷,从少年宫回来。
天气转冷,穿上棉袄的宋莹站起来跟他们打招呼。
“回来啦。今天老师又教了什么?”
筱婷一边往下拉书包,一边跟妈妈炫耀。
“分声部,我分到了高音部。栋博哥哥也是。”
“不过,他是领唱,我声音还盖不过他。”
林武锋听到琴声很意外。
“好久没听宋莹拉手风琴了。第一次听她拉手风琴,还是国庆的联谊会,各个厂都参加了。”
黄玲一脸八卦。
“我还听说,那次联谊会之后,你就想方设法认识了宋莹。”
宋莹走了出来,坐在门口的凳子上晒太阳,林武锋进到了屋里。
“回来了。”
黄玲接着吃瓜。
“宋莹,我听说那次联谊会后,林工就托人认识了你。”
“我那时候还不想见他呢。我心想一个大学生人又老实,就见一见吧。”
黄玲一边播种一边跟她说话。
“那个时候追你的人很多吧?”
“多啊。还有人介绍领导家的儿子跟我相亲,说是我要跟他成了就不用干活了,直接进办公室。”
“那你咋不答应呢?”
宋莹俯下身来。
“那个人的外在条件不好。”
两个人哈哈大笑起来,青春的岁月,美好的爱情总是让人时常回忆。
“我跟武锋刚恋爱那会儿,大冬天的可冷了。压了半天马路,我穿得少,把我给冻得。他穿得厚,就不说把衣服给我。”
林武锋笑着从屋里出来,把一个暖水袋塞到宋莹的怀里。
“那时候年轻,老实,还不懂人情世故。”
“刚参加工作那会儿……”
说起来自己的糗事儿,林武锋也不藏着掖着。
窗户后边,林栋哲和林栋博笑地前仰后合。
“爸爸真的笑死我了。”
“我要是追女孩子,肯定比爸强。”
林栋哲出言惊人,把林栋博吓了一跳,他反手一巴掌拍在林栋哲的头上。
“想啥呢?你才几岁。”
“ 哎哟,哥,疼啊。”
林栋哲一边捂着头一边在想,哥哥年纪也小啊,但他人情世故懂得可多了。
比如,给老师端茶递水,领导来视察的时候争着抢着搞卫生。还有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