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爷和丁大爷在庙里聊得热火朝天。北侠一脸认真,掰着手指头给丁大爷分析:“咱这次扮妖怪除了马刚,那可是好处多多。你想啊,马刚有权有势,要是明着把他杀了,他家里报官说员外被盗贼杀害,地方官不得头疼死?何况他叔叔马朝贤还在朝廷,再催几趟文书,地方官的乌纱帽可就悬了。咱改成青脸红发的妖怪模样,取了他的头,那些姬妾们肯定吓得不轻,保准添油加醋说妖怪来去无踪,把马刚的魂都吸走了。就算报官,家里出了妖怪,地方官也只能干瞪眼,没辙!”丁大爷听得频频点头,眼睛里满是佩服,竖起大拇指赞不绝口:“北侠,高啊!您这一招,真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把事儿办得干干净净,还不留麻烦!”
两人聊了好一会儿,歇了歇,天就大亮了。丁大爷非要拉着北侠去茉花村住几天,等去灶君祠抓花冲的时候再一起出发。北侠本来就无牵无挂,也不好推辞,就跟着去了。
这边二员外韩彰,离开了汤圆铺,直奔杭州。一路上,听着来来往往的人都在笑谈,把“花蝶设誓”当成骂人的话,韩二爷听得一头雾水,心里直纳闷:这花蝶到底是谁啊?正想着,肚子咕咕叫了起来。抬眼一看,前面松树林里挂着个酒幌子,下面还悬着个小红葫芦。韩爷心里一喜,快步走进松林。只见周围是芦苇花障,满架子的扁豆秧、勤娘子开得正艳。正是秋高气爽的时候,豆花也热热闹闹地盛开着,地上还种着些草花,看着就让人心里舒坦。
韩爷走到门前,抬头瞧见一块匾,上面写着“大夫居”三个大字。他大步走进院子,里面有两张高桌,还铺着几领芦席,摆着矮座。那边有三间草房,一个老者正坐在那儿打盹呢。韩爷看着这田园风光,心里正欢喜,就轻轻咳嗽了一声。
老者猛地惊醒,赶忙拿起手巾,满脸堆笑地迎上来:“客官,吃酒吗?”韩爷点点头:“你这儿有啥酒啊?”老者笑着说:“咱这乡下地方,可没什么好酒,就有白干烧酒。”韩爷说:“那行,先给我暖一壶来。”老者没多会儿,就暖了一壶酒,还端来四碟小菜:一碟盐水豆儿,一碟豆腐干,一碟麻花,一碟薄脆。韩爷又问:“还有别的吃食不?”老者说:“没别的啦,就还有卤煮斜尖豆腐和热鸡蛋。”韩爷吩咐道:“再给我暖一角酒,来一碟热鸡蛋,记得带点盐水。”
老者刚要转身去弄,就见外面进来一个人,年纪也就三十来岁,嘴里嚷嚷着:“豆老丈,快给我暖一角酒,我还着急有事呢!”老者说:“吁!庄大爷,这是急着去哪儿啊?这么忙。”那人叹了口气,愁眉苦脸地说:“唉!这叫什么事儿啊!我外甥女巧姐不见了,我姐姐哭哭啼啼的,让我给姐夫送信去。”
韩爷一听,赶紧站起身来让座。那人也客气了几句,韩爷就把他让到一块儿坐。这人性格直爽,看见老儿把酒拿来了,就说:“豆老文,我跟你商量个事儿。刚才我瞧见障子外面有几只小鸡在刨食吃,你卖一只给我们当下酒菜呗?”豆老儿笑着说:“这有啥不行的,只要大爷多给几钱银子就行。”那人一拍胸脯:“你尽管去弄,做好了,我给你二钱银子,咋样?”老者一听“二钱银子”,眼睛都亮了,乐呵呵地去了。韩爷赶忙阻拦:“兄台,何必破费宰鸡呢。”那人摆摆手:“咱俩有缘碰上,那可是千里搭长棚——没有个不散的筵席,难得的缘分,何况我也该尽尽地主之谊。”说完,两人就坐下,互通了姓名。原来这人姓庄名致和,就住在村前。
韩爷说:“庄兄刚才说还有要紧事,不是要给令亲送信吗?可别因为我耽误了时间。”庄致和说:“韩兄放心,我还得在这附近找找呢。就算今天急着给舍亲送信,他也没啥办法。还不如我先仔细打听打听。”
正说着,就见外面进来一个人,嘴里嚷嚷着:“老豆呀!给咱弄一壶热热的酒来。”说着就一溜歪斜地坐在那边桌上,把脚往板凳上一蹬,眼睛瞪得像铜铃似的,直勾勾地瞅着这边。韩爷瞧他这副德行,也没搭理他。
豆老儿皱着眉头,端过酒去。那人伸手摸了摸酒壶,大声说:“这也不热啊,我要热热的!”豆老几道:“这已经很热了,您吃的时候小心烫嘴,到时候又该怪我了。”那人满不在乎地说:“没事儿,没事儿,你只管去烫。”豆老儿没办法,只好又重新烫了一壶来,说:“这回可热得很了。”那人说:“热热的才好,你给我斟上晾着。”豆老儿嘟囔着:“这叫什么事儿啊!”那人说:“别管!大爷我就这脾气。我问你,有啥荤腥的菜,拿一点来给我吃。”豆老几道:“大爷您又不是不知道,咱这乡村小铺,上哪儿弄荤腥去啊。您就将就着点儿吧。”那人一听,醉眼一瞪,把手举起来就要打人。豆老儿一看势头不对,赶紧躲开了。
那人晃晃悠悠地走到草房门前,一嗅,闻到一股香味,就进了屋内。一看,柴锅里煮着一只小鸡儿,又肥又嫩。他立刻叫起来:“好啊!这儿现成的荤菜,你说没有。老豆,你这是猴儿拉稀——坏了肠子咧!”豆老急忙解释:“这是那二位客官花了二钱银子,煮着自己吃的。大爷您要是想吃,也花二钱银子,我再给您煮一只就是了。”那人把眼一瞪:“什么二钱银子!大爷我先吃了,你再给他们煮去。”说完,拿过方盘,把鸡从锅里捞出来,端着就往外走。豆老儿在后面着急地喊:“大爷,可不能这样啊!凡事都得有个先来后到,您这可不行。”那人理都不理,还说:“大爷我嘴急,等不及。让他们等着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