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这是遇见了什么好事儿吗?”春麦一边给纪青霭布菜,一边开口问。
纪青霭闻言,抬头,摸着自己的脸问:“我表现得有这般明显?”
春麦“嗯”了声。
纪青霭失笑,“好事倒是没有,只不过我想通了些事。”
她下午是有些陷入了一种怪圈,在怪圈之中,又因为春麦无心的一番话,让她紧绷的神经彻底断裂。
她因为跟李同显朝夕相对的时间太长了,因为李同显停留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太专注,所以,她渐渐习惯了这种专注。也同样因为这种不确定什么时候会消失的专注,变得患得患失,无法冷静。
纪青霭忽然想起来,勒着自己脖子的这条线的绳索其实并不是掌控在李同显的手中,而是自己手里。
在进宫之前,她可从来没有想过凭着自己荣国公府的出身,真的能得到帝王的青睐。
碍于身份,她入宫后,说不定还会被帝王视为眼中钉。
但最后一切的发展出乎她的预料。
“主子想明白什么了?”春麦问。
纪青霭神色轻松,“贪欲才会让人求不得,难怪世人常言,无欲则刚。”
春麦眼里一片茫然,这是什么话?她还以为自家主子终于想明白了要按时用膳,就算是这几日饮食格外清淡,也不能糟蹋自己的身子。结果,就这?
纪青霭也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可能是因为想明白了,今晚她虽然说没什么胃口,但也用完了碗里那一小碗的米饭。
春麦见状,脸上就浮现出了笑意。
她不在意自家主子的脑袋瓜里究竟在思考什么,反正看见主子能吃能喝能睡,她就放心,跟着高兴。
随着李同显在闽州闹出来的动静越来越大,渐渐的,江南一带的豪族也听见了些风声。
纪家最近闭门谢客,谁都不见。
纪青霭跟老太太相对坐在姹紫嫣红的院中,老太太看着不远处在嗑着松子儿的小孙女,“你倒是个不着急的。”老太太开口说。
今日一大早,纪家铺子的掌柜就送来了一道消息。
说起来,这道消息还有纪青霭的一半功劳。
当日,纪青霭助罗金锦离开了石安城后,罗金锦也是胆子很大,直接奔赴闽州。
闽州的海港往来的商船是最多的,但这里也是林家完全能把控的地方。商船多,海上的贸易多,商机也很多,想要赚钱的几率也会大大提升。
罗金锦只身一人,也算是“独闯龙潭虎穴”,还真是在闽州落了脚。
罗金锦先前的确是打算在江南一带做点小本生意,但等到了江南后,她还没有拿出纪青霭给自己的信物,忽然就有些反悔。
凭什么她要这么藏着掖着见不得人?她偏偏就是要去闽州,去那最是辛苦,却也最是容易发财的地方,好生赚钱。
她就非得要让自己过得富贵。
罗金锦就攒着这么一口气,愣是头也不回地一路南下。
原本罗金锦以为到了闽州,就只能完全靠自己了。没想到,这里也有纪家的商铺。
她原本是没打算要倚靠纪家的人,但是,有一次差点被人发现身份,罗金锦不得不向纪家商铺求援。
罗金锦其实没有抱着太大的希望,毕竟,就算是纪家是世家大族,但在闽州一带,林家显然更有势力。像是他们这种百年世家望族,如果真是为了她这么一个小虾米伤了和气,那才是不划算的事。
何况,她不过是纪家那位大小姐随手救助的人,她对纪家而言,并没有什么需要纪家偿还的恩情。
可是,罗金锦没想到,纪家的人出手了。
罗金锦顺利在闽州扎根后,她也没有因为自己被纪家商铺的人帮了一把,就不知道天高地厚。现在她的身份虽然不至于被林家的人主动识破,但她如果自己要作大死,赶着送人头,那就只能说她自己活该。
她谨小慎微,加上从前就有打理商铺的经验和精准不输给那些老狐狸的眼光,罗金锦算是勉强在闽州能养活自己。
行商的人,消息就是金钱,罗金锦也深谙此道理。短短时日,她就有了自己的消息渠道。有些是人脉,有些是她花钱买。
而送到纪家商铺的消息,就是罗金锦送过去的。
“林家闭门谢客,闽州知府换人,近半月港口无一商船,所有远洋的船只现在都被扣留。水师于五日前集结,如今仍旧未归。”
这已经是罗金锦能打听出来的全部,再多的,也不是寻常的商人能打听到的消息。
罗金锦是在给纪青霭预警。
她是从石安城一路南下到的闽州,甚至比李同显都还要早好些时日。
闽州别人可能不知道林家是出了什么变故,但是,罗金锦却已经猜测到了应该是李同显出手了。
只有皇帝才有这么大的权势,能用雷霆手段将盘踞一方的世家豪族这么悄无声息地控制起来。
纪青霭听着耳边传来老太太打趣的声音,她浅浅地呼出一口气,“这是他要做的事,我又不能阻拦。到了海上,也不是我在佛堂祈祷两句就能真保佑他平安无事。”
老太太皱眉,显然颇为不赞同她的这话。
“佛祖的话,你这个小丫头也敢胡说八道?”老太太责备地看了纪青霭一眼,随后很快双手合十,“佛祖勿怪,黄毛小儿信口雌黄,做不得数做不得数,她绝无不敬之意。”
纪青霭:“……”
她小时候多灾多难,厄运难消,她祖母都快要把佛堂那垫子都跪烂了好几个,她的病情不也没什么起色吗?
她躺在病床上,将各路神仙都求遍了,似乎也没有什么作用。
还不如,尽人事,听天命。
何必要寄托在这些虚无缥缈的神仙身上?
老太太在念叨了一阵后,这才睁开眼,“你呀!”却是不忍心再指责两句。
“林家家大业大,恐有漏网之鱼。依我看,这段时间外面可能不会太平,今日你也不要去山里了。”老太太说。
纪青霭还是分得清孰轻孰重的,越是到了这种时候,她越是不要那么打眼的才好。
不然,殃及池鱼,她就是那条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