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亭妮发现自己确实没法和这些一路打拼上来的干部相比，这些干部的决断和魄力那不是她这个门路太广进不太顺利的领导所能比得了的。
和张娅躺在一个被窝里，她说起家里的哪些变化，再结合覃文斌敢于打拼、张娅愿意担当的事，这让她油然产生了一个新的对权力的看法。
李亭妮坦白道：“本来像我这样也是从基层打拼起来的干部，应该具有很强的决断能力。但现在考虑家里怎么想，失去了他们的帮助我会有什么麻烦，思来想去很多好的决定的机会就从手里溜走了。”
“慢慢学吧，王凤陵那就是个废物，连这种人都斗争不过，你也别想更进一步了。”张娅道。
李亭妮在她胸口捏了一下：“你们看不起的，我觉着那是无法撼动的大山。”
“那是因为你没有用斗争的方式去解决问题，”张娅干脆坐起来打开灯，靠着墙问道，“你没发现这种和稀泥式的工作方式，实际上已经显示出你们家朝不保夕的前途了？”
“你细说我听。”李亭妮立马请教。
“你们家那几个老的是对外没有任何办法了，所以只能对自己的子孙霸道。你以为他们是什么？”张娅鄙夷道，“你真以为上一次动用家里的关系，那是他们的能量？那是毛燕芸家里的能量，更是省委主要领导要推动的改革，我能进市政府跟你们家没关系。”
李亭妮若有所思，原来这里面的权力逻辑是这样。
“他们推毛燕芸的家属上位，几乎用光了他们所有的资源，现在他们唯一能做的只有维持现状，想办法用你们的身体去换几个盟友。问题是，这是能通过联姻解决的问题吗？”张娅一针见血，“你想想红楼梦里的故事，你都沦落到要跟渣子联姻了，你还能有前途？”
这句话打醒了李亭妮。
天一亮她先回家，跟她父母直言不讳地提到和张娅的谈话。
“这两家已经走到一个悬崖边上了，老的现在都快九十岁了，他们还能给两家遮风挡雨几天？他们力推小姨夫上位已经用光了所有的资源，而我能上来那不是他们的功劳，那是我在扶贫工作中拼命换来的。他们现在为了维护一个快倒塌的屋子，他们在用什么办法？”
李亭妮这话说的李东海两口子半晌无言。
“我昨晚没和覃文斌在一起，但快了，我不会放过他。”李亭妮正式通知，“以后我们要走我们的路，该斗争的时候我们会心无旁骛，我们必须脱离他们的掌控才能有出路，这是没有选择余地的事情。”
“我们就担心他们会报复你们。”毛燕蓉叹道。
“他们没那个能力，而且我知道，小姨夫他们不敢报复，再报复他们那么多年的培养就全落空了，而且他们还得想办法在他们死之前把人推到更高的位置。但我不看好，小姨夫根基太浅了，一个风吹浪打就能让他站不稳，他连最起码的对负责的工作都负责不起来。”
“这还是其次，最重要的是，他们想杀鸡儆猴拿我开刀吓唬别的小辈，但问题是，如果我们能推动自身的进步，他们有什么资格对我们指手画脚，让我们对他们唯命是从？”
“你们不用再假装对他们言听计从维护我们了，和这几个老糊涂除了坚决斗争没有别的选择，我也不想活在他们的阴影之下。”
李亭妮说完，拿了在家里的文件就去上班。
李东海两口子想了很久，李亭妮带回来的红楼梦里的故事给他们启发非常大。
他们原本也没有看明白家里的局势，可对比故事里的荣宁二府他们马上看懂了李毛两家到底处在什么一个位置。
毛燕蓉对此非常抱怨。
李东海本来能晋升将军，可是为了那四个老家伙所谓的“大局”，他让出了唯一的机会。
可结果呢？
毛燕芸直言道：“我看被他们扶持上去的现在就等他们死了好彻底和他们划清界限了。”
“我旁敲侧击打探一下。”李东海立马拿出电话。
给那个当初他让出机会的人打过去电话，李东海也不说别的事情，就说让他想办法劝一下李老头，让他对李亭妮“马上调走”的事情出点力气。
这实际上是在向对方询问，这件事你能不能帮得上忙。
结果还不到十点钟，李亭妮接到省里打来的电话。
省里“近一步”明确了她作为江海市市长的职责，要求她“不得胡思乱想”。
这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调动就不要想了，现在没那个机会。
李东海至此哪里还不明白李毛两家的现状，这完全就是对方根本不想给他们办事的一种推脱而已。
两口子这下彻底死心了。
女儿说的很有道理，跟那两个被老一辈严密控制搞内耗的家族必须尽快分割。
“这件事，我看我们得找那个覃文斌，李亭妮没那么大的魄力和勇气和家族决裂，很可能是这小子给出的主意。”李东海说。
毛燕蓉想想，这件事先不急。
覃文斌这几天在干架，且看他的手段如何。
这还用看？
昨天在县里吃了点亏，覃文斌的声威一落千丈。
今天早上，城关区几所学校的校长在教育局工作群里公开挑衅他，质问“为什么下面的学校有问题也不查，我们没问题就这么苛责”。
覃文斌没有理睬。
刘小兵和赵德海这下可高兴了，立马在群里装作一副安抚人心的样子，挑拨的中午还没到，几所学校的副校长跑到市教育局来闹腾，要求覃文斌“必须公平对待我们所有的学校”。
覃文斌没理睬，中午在一所老老实实教学的学校吃过饭，下午观摩了两节公开课。
四点钟的时候他直奔市委，找王凤陵拿出那些黑材料里挑选出来的东西，拿着平板请示：“这个人跟王书记没关系吧？这个也没关系吧？那我就跟巡视组汇报了啊。”
王凤陵呆呆看着他，他现在才发现这个年轻人简直是一个整死人不眨眼睛的狠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