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玉神色凝重,快步迈出前院,身姿利落却难掩心中的焦虑。
转瞬之间,她已来到府门前,脚步不停,三两步便跨进了那辆等候已久的马车之中,她隔着帘子,语气低沉却清晰地对不言吩咐道:“回政和馆。”
“是,公子。”不言应了一声,动作娴熟地立刻调转马车,朝着皇宫的方向驶去。
坐在马车里的苏玉,身姿笔直,双手轻轻放在膝盖上,然而,她的手指却不自觉地慢慢收紧,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这细微的动作,无声地泄露了她内心的紧张与忧虑。
刚刚宇文华的一番问话,如同平地惊雷,让她敏锐地察觉到,对方似乎已经对自己起了疑心。
这个念头一旦在她心中生根发芽,便止不住地蔓延开来。她暗自思忖,难道他会以为,自己在皇宫里安插了眼线?又或者,是宇文华自己在皇帝身边安排了人手,所以才会对自己产生这般怀疑?
对此,她不得而知,心中满是疑惑与不安。但若是宫中真的有宇文华的眼线,那她以后与易安的来往,就必须要更加小心谨慎了。稍有不慎,便可能陷入万劫不复之地,这个后果,是她无论如何都承担不起的。
必须要将这个消息告诉易安才行。
她深吸一口气,然而,只感觉胸口好似被一块巨石压着,烦闷异常。
自己从入朝为官开始,便一直围绕在宇文华身边,为了取得他的信任,做了不少投诚之事,可他对自己却始终不能完全放下心来,更谈不上信任。这般处心积虑却依旧无法换来对方的信任,让她的心中涌起一股无力与愤懑。
既然他这般油盐不进,那就只有......
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绝,却又很快隐去,深吸一口气,端坐着闭目养神,试图平复内心的波澜。
直到马车缓缓停在宫门口,车轮与地面摩擦发出细微的声响,她才睁开眼睛,起身走下马车。
走了两步之后,她突然转身,神色郑重地对不言吩咐:“你就在这里候着,一切随机应变。”
“是,公子。”不言应道,随后将马车赶到宫门外面一侧停好,稳稳地坐在马车前面,目光如炬,四下观察着周围的动静,警惕着任何可能出现的变故。
苏玉独自一人从宫门走进去,脚步坚定,却没有往政和馆那边去,而是踏上了另一条相反方向的路。
艺文馆内,太傅刚刚为三位皇子和公主们讲完学,身影才刚刚消失在门外,大皇子便先行一步回到了自己的寝殿里。寝殿之中,静谧而庄重,空气中似乎还弥漫着讲学之后残留的书卷气息。
寝殿中间的大厅上,苏玉早已经等候在此。她身姿挺拔,神色平静,看不出有什么情绪。
大皇子见苏玉坐在那里,脸色瞬间变得有些不虞,他大步走进去,声音中带着几分冷意与质问:“苏大人不是已经站在首辅大人那边了?今日过来找本皇子,是何用意?”
苏玉闻言,低头轻笑一声,那笑容中没有丝毫的心虚,反而带着几分从容。她不紧不慢地起身,微微欠身,仪态得体地回答道:“殿下真是误会下官了,下官何时站在首辅大人那边了?只是,如今时局变化莫测,犹如风云诡谲的战场,下官不得不虚与委蛇,在各方势力之间从中周旋而已。”
“哦?”大皇子眉尾轻挑,眼中闪过一丝好奇,对苏玉所说的内容似乎饶有兴致,“那苏大人倒是说说,你是如何从中周旋的?”
说着,他大步走到上方的座椅前,身姿端正地坐下,正襟危坐,一本正经地看着苏玉,等待着她的回答。
苏玉转过身,身姿优雅而从容,目光坦然地看向大皇子,站得笔直,有条不紊地回答道:“殿下应该知道,二皇子主动请缨前去北境,并非他自愿,而是受首辅大人点拨。”
“原本大皇子您比二皇子更适合去,毕竟靖南王府与您更熟悉,北境靖南王带的那些兵,也会更加信任您。可惜,您一直沉浸在靖南王府倒台的悲剧中,未能及时抽身出来,以至于耽误了这难得的良机......”
说到这里时,大皇子突然打断了苏玉的话,他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激动与无奈:“那本皇子有何办法?梁墨对本皇子来说,不仅仅是合作的对象,更是本皇子从小一起长大的挚友。虽然近几年我们因为靖南王的事私下来往不多,但却一直在暗中联系。他被抄家流放,本皇子一时难以接受,不是正常的吗?”
苏玉低下头,神色恭敬,轻声回答道:“大皇子重情重义,自然是正常的。只是您这一缓,就错过了接替靖南王讨伐瓦剌的最佳时机。而首辅大人趁此机会,让二皇子将这个机会牢牢把握住了。虽然朝堂上大有人反对,但二皇子好歹是陛下亲生的皇子,身边还有骁勇善战的萧寒将军辅佐,陛下怎么会不愿意让他前去呢?”
“既然是陛下已经决定的事,就算下官在朝堂上与那些反对的大臣一起,联名上书,劝诫陛下收回成命,也不会改变陛下的想法,反而会让陛下因此对下官产生嫌隙。既然这样,那就不如顺了陛下的意,全力支持二皇子出征讨伐。”
苏玉一口气将自己原本的意图向大皇子解释清楚,言辞恳切,目光中满是真诚,希望大皇子能明白她的一片苦心。
果然,大皇子听完之后,陷入了短暂的沉思之中。他的眼神中透露出思索与权衡,似乎在心中反复掂量着苏玉所说的每一句话。
朝中局势变幻就在朝夕之间,父皇今日宠信这个,明日就有可能因为一些事情降罪于此人,靖南王府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吗?
以前的靖南王,被尊为大昭的战神,常胜将军,不仅手握重兵,在朝中说一不二,还能左右父皇的决策,影响朝中官员的任命和晋升,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可如今,不过是与瓦剌打了一场败仗,他不仅尸骨无存,连靖南王府都被随意寻了一个由头抄家。靖南王府上下所有人都备受牵连,除了靖南王世子梁墨和昭阳郡主梁姝被流放西北之外,其他家丁仆人全部被充为官奴,世世代代永远都无法脱离奴籍。
这就是自己的父皇,永远只用对自己有利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