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无事,几人没再酒楼继续待着,跟柳湘莲道了别回转。
待回到木石居,三人坐在黛玉的书房里说话。
黛玉见迎春心情好很多,方才问道:“二姐姐,可是府里有事发生?若是有事,也无需瞒我,姐妹之间,我们还有何不能说的。”
迎春犹豫半晌,若是积在心里,就算回去了也还是不痛快,索性就跟黛玉说了,说不定能寻个解决问题的法子。
“还是我那奶嬷嬷,平日里也就罢了,偏这个‘赌’字,真真叫人恨入骨髓。”迎春说着开始落泪,拿起帕子拭泪,又道,“平日里拿些小东西我也不看在眼里,今日未免太过分。
前些年老太太赏我的一根金簪,是我平日里最爱,上面刻着我们贾府的贾字。
她偏偏偷了去,不知藏在哪里。这叫我怎么忍得?”
黛玉面露恨色,愤道:“二姐姐,你也太心软了些,竟让一个下人这般骑在头上。
如此不知规矩的奴才,也就你能容得。
若是在三妹妹屋里,早被撵出去了,哪还容她张狂?”
迎春长叹一声,泪如雨下:“我若能如你所说那般硬气,倒也好了。
我自幼便没了生母,父亲又是个诸事不管的,何曾将我放在心上。
那时,是她日日守在我身旁,陪我谈天,对我关怀备至,事事精心。
彼时她尚未沾染赌博恶习,满心满眼皆是我。
那时父亲不疼,下人又多是捧高踩低之人,克扣我的饮食,我的衣裳都是旧的,甚至连着穿了两季,也无人过问。”
迎春眼神有些怔忪,继而凄然苦笑:“是她,不顾一切地冲到老祖宗跟前,哭诉我所受之委屈与苦难,老祖宗这才留意到我,将我接过去教养。
我曾暗自起誓,日后即便嫁人,也要将她带在身边,当作长辈一般奉养。
可谁能想到,她竟染上了赌博的恶习呢?
过往的一切,都因之毁了啊!”言罢,迎春愈发伤心,泣不成声,心痛如绞,几近不能呼吸。
孙悟空见状,道:“二姑娘莫要再哭了,人往往会不自觉地美化自己的记忆。
虽说人心易变,但姑娘的奶嬷嬷,好赌之名可是满府皆知。
姑娘且仔细想想,小时候她当真如你所想那般好吗?”
这等小人物之事,那些个小动物传来的消息,孙悟空虽记着,却也没放在心上。
不过他却知晓,迎春的奶嬷嬷是个极为势利之人,泼辣无礼、仗势欺人、目光短浅,如今听迎春所言,又添了一条奴大欺主之罪。
王熙凤亦知迎春奶嬷嬷赌博之事,只是因着迎春的缘故,暂且忍耐。
那奶嬷嬷是贾府中赌博的大头目,王熙凤对她厌烦至极,她不仅带坏了府中的风气,若是事情闹大了,还会连累迎春。
迎春哭得头晕目眩,正伤心间,仿若迎头被泼了一盆冷水,顿时清醒过来。
她一脸愕然,细细回忆往昔,一些早已被遗忘的只言片语在脑海中浮现。
“姑娘,你如今没了娘亲,我便是你最亲之人,他们都来欺负你……”
“姑娘,待会儿我在前头闹,你就在后面哭……”
“老太太,您可知我们姑娘受了多大的罪……”
……
类似此种言语,虽是不多,却都在紧要关头起了大作用。
迎春越想越觉心寒,只觉四肢发麻,竟是动弹不得。
黛玉对姐妹一向心软,虽说恨铁不成钢,还是想给她出主意,既能拿回金簪,又给这老虔婆一个教训。
她软语道:“二姐姐莫要过于伤怀,我倒有一计较,或可拿回金簪。”
迎春用帕子擦干眼泪,胡乱道:“但凭林妹妹做主,你看着安排,我也想知道那些年,她对我到底是不是真心。”
黛玉将孙悟空和迎春唤至跟前,把自己的计策一一道来,神色认真。
孙悟空闻罢,笑道:“我倒识得一个道婆,可将她唤来相助。”
黛玉双眸一亮,赞道:“如此甚好,大圣真是交友广泛,人脉非凡。”
孙悟空心中的得意自不必细说。
旋即,黛玉招来紫鹃,轻声吩咐:“紫鹃,你速去贾府寻凤姐姐,向她借一个丫头来使。
须得挑那最为机灵可靠之人,让其紧紧盯着迎春姐姐的奶嬷嬷,切不可有半分差池,万不能让那婆子有所察觉。”
紫鹃恭敬地福了一福,口中应着“是”,便转身领命而去。
孙悟空则差遣府里一个小厮前往李道婆的住处寻人。
诸事安排停当,迎春出来已久,便携了绣橘乘轿回府了。
至第二日傍晚,那李道婆依计来到贾府,一个丫鬟自角门接了人进去,来到奶嬷嬷常聚赌之地,悄然混入人群。
她先是自陈身份,说自己乃是府里请来的道婆,姓李,又讲了赌博中一些人的私事,果然唬住了这帮人。
李道婆便开始眉飞色舞地讲些奇闻趣事,直说得众人如痴如醉。
待众人皆聚精会神、沉浸其中之时,李道婆突然压低声音,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神秘兮兮地说道:“我这儿有个能发大财的法子,若是成了,荣华富贵自是享之不尽,如同那金山银山在眼前一般。”
众人一听,顿时来了精神,忙不迭地追问是何妙法。那奶嬷嬷本就贪财,听闻此言,更是两眼放光,忙凑了过来。
李道婆睨了奶嬷嬷一眼,悄声道:“这法子需一件贾府的贵重物件,最好是带有贾府印记的。
贾府富贵,都是个稀世宝贝。若能拿一件来,定能成事,往后金银财宝就如那滔滔江水,滚滚而来。”
奶嬷嬷闻言,心中一惊,面露犹豫之色,暗自思忖:“这……哪有这般凑巧之事?难道此人知晓我偷了迎春姑娘的金簪?
不该啊!迎春姑娘不是那多嘴之人,她下面的丫鬟与这道婆也并无往来。”
李道婆见奶嬷嬷神色犹疑,嘴角泛起一丝不屑,哼道:“哼,你们这些婆子好不晓事。
我瞧你们可怜,赌了这么许久才输赢这么点子钱财,才将这等机密说与你们听,信与不信,可就全在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