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显得很是方正的军绿色双肩包。
包的最上面是一方小的五星红旗。
因为用敲打模型挤压皮革出的效果,且整个军绿色的包都有自然的粗糙纹理,唯有这里一块皮革是染色显得光洁的,所以视觉效果尤为突出。
整个包围翻盖式,左右锁扣黄铜制成,做成了锤子和镰刀。
稍微离远了看去,就会发现,整个包像是一张撅着嘴的方正人脸,如法老般交叉着双手,只不过手里拿的不是权杖,而是镰刀和锤子。
“这包能做出来,真是辛苦你了。”
许灼拿过包背起来试试。
这东西,挂在身上还真是舒服。
陈皮匠也毫不吝啬这似是恭维的话道:“确实类似我了,真是难度不小。主要不是皮子处理——这种正宗的军绿色不难找也不难调,一个皮包要做出军用帆布的效果也不算太难,难的还是锁扣怎么做成镰刀锤子。”
许灼不知道的是,陈皮匠目前已经在“转职”了。
因为他上次一句“黄铜锁扣”,陈皮匠觉得很有道理,于是专门去城里转了转,结果很失望,市场上的锁扣几乎没有符合许灼要求的。
他就只能自己买一些佩剑回来自己熔铸。
最近这个房间里添了一些线锯,台虎钳,坩埚,废黄铜,紫铜,小锤子,都是他自己或买或收集了料子在搞原创。
没错,这个镰刀锤子的锁扣,也是他从无到有做出来的。
因为许灼的设计风格里,有一个宗旨,那就是“自然”。
或者说是“粗”。
风格的粗犷,细节的细腻。
就像一块自然界的粗糙石头,它再粗,也被磨掉了棱角。
追求细是有上限的。
工艺品细到一定程度就可以了,且再细也是可以复制的。
他要的不是工艺品,是不可复制的艺术品。
就像制作紫砂壶,做得再精细都是可以完美复制的。
但你要是做手捏的供春壶,怎么做出两只一模一样的来?
许灼详细检查了这只背包后,确认无误,就给了陈皮匠开收据。
回头他拿着这个收据,直接去二十三号拿钱就行。
“这包真漂亮啊……”袁如辉看着许灼对这包爱不释手,眼睛也直勾勾的,一副跃跃欲试又不敢上的样子。
“你试试看。”回去路上,许灼把包脱下来丢给他。
袁如辉这一试,差点就成了肉包子打狗。
一直到二十三号,许灼说要把包拿下来装东西,才肯撒手。
“这包太漂亮了,也让陈师傅给我做个呗。”
“你没听陈师傅说做起来难么?”
“难不都做出了一个嘛,也不再差一个,我又不是不给钱。”
“你觉得这包值多少?”
“不管多少,老熟人,便宜点呗。”
“袁爷叔,那皮具小仓不是我开的,只是我和陈师傅熟,他有这个手艺,我请他做的,你觉得这东西值多少钱?”
“十……不,二十……不对,三十三块左右吧。”
三十三块,严格来说差不多——前提是没有溢价。
但用膝盖想都知道,所谓奢侈品,奢侈就奢侈在溢价上。
也许你会说,不就一块皮子,一点染料,一些针线,一些五金么,满打满算,再加个人工,这东西撑死也就二十。
可实际上呢,皮子怎么鞣到符合设计所需,让一个新人来成么?
这块皮子上的花纹,都是处理后的结果,不是自然生成,找其他人来成么?
还有这染皮子调配颜色,一般皮匠哪有这个本事?
再则这些手工打出来的锁扣链子铜环之类的五金,别处买不到啊。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没这份设计,你找谁也没用。
这些加起起来,总结也就三点,材料,手工,设计。
陈皮匠现在的手工本就超出同行不少,在许灼帮助下已领先同行一大截。
至于设计,那就更别说了。
这些东西加起来,这么一只包卖个五十不嫌贵。
可问题是人无我有,价格我定。
“低于一百二,就不可能了。”许灼干脆给了袁如辉一个死心的答案。
袁如辉听了有些被气笑:“一百二我不能去买红砖盖房子?”
许灼道:“你有一百二能买红砖盖房子,谁都有一百二,谁都能买红砖盖房子,可目前来说,你有三百,不一定能从我这里买到这只包。”
许灼这里出来的包,都带随形的金文“许”字,并且下面有编号。
这编号最前面,是用乾卦或者坤卦来表示,意思是男款或女款。
卦象符号后是一正一反两个双鱼图。
再后面是大写中文数字,再一个小写中文数字。
双鱼代表的是“零”。
大写中文数字代表的是第几款式。
小写中文数字代表的是第几个。
合起来就是男款或女款的第几设计款的第几个出品。
毫无疑问,许灼自己定的,这里基本都是序列号——零。
除了他定的之外,其余的序列号都是从一开始。
“小许,你这就没意思了,这么高的价格,这不是坑人嘛……”
袁如辉自讨了个没趣,又想要,便开始纠缠起来。
正说着,两人回到二十三号,到了客厅。
只一眼,许灼就看到了桌上放着的报纸。
看到报纸他没有理会袁如辉,极其兴奋地冲到前面拿起来翻看。
这报纸不是《江南晚报》也不是《北平日报》,而是《华东日报》,里面的新闻都是整个华东大区发生的各种事。
涵盖范围可比《江南晚报》广太多。
许灼在报纸上一阵找,很快找到了一个名字——破壁人。
“袁爷叔,成了。”
他把报纸拿过去,指着署名“破壁人”的一篇文章。
袁如辉看标题,就知道这是一篇关于“蝎子酒”危害的文章。
乍看他并没有在意。
不过他一眼就看到了这篇文章最后,竟然还有报社主编对本篇文章的附语。
文章既然能够刊登出来,便足以说明这东西内容不差。
可竟然还能引来主编附语,这岂不是说,这东西相当有分量?
好奇之下,他连忙拿起报纸来仔细看,对于包的事也抛之脑后。
这一看,他眼睛逐渐瞪大了,脸上有惊愕,还有喜色。
看到最后,忽然一拍大腿,哈哈大笑起来。
“牛逼!牛逼牛逼!真牛逼!这个叫‘破壁人’的作者真是绝了!这讽刺之辛辣,这调侃之毒鸷,绝了!我看着文章,真有种看到任公这流畅、大气、豪迈的文风,和鲁迅先生那毫不留情面的批判之融合。这文章,简直是白话文章版的《醉太平·夺泥燕口》,每一个字就连小孩都能懂,真绝了!难怪连主编都跑出来给了附语……就是这破壁人,以前怎么没听过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