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兰干净利落地用匕首剖开坦维尔的脑袋,从里面挖出一块粘连着粘稠液体的绿色结晶状物。
他嫌弃地用两指捏着那东西,走到梅尔文面前。
现在的梅尔文就剩下一口气了,球一样的身躯不再有起伏。如果不是空气中越来越浓郁的信息素,很难相信他还活着。
诺兰拧着眉头,张开手,虎口钳住梅尔文的下巴,把那个黏糊糊湿漉漉的坦维尔核心塞进他嘴里,来到了门口。
这架飞行器的操作系统已经被他破坏了,现在只能在空中悬停,哪怕他拿到了控制权也没用。
外面炮火声已经停息,几只跟塞西尔相似的虫化异构体停在同伴的飞行器上方。
坦维尔飞行器除了诺兰身处的这架,其他的不见踪影。
原计划使用雄虫麻痹信息素影响军雌获取胜利的坦维尔无一生还,他们的核心将被收集,用作帝国的治疗工具。
半分钟过去,梅尔文嘴里的坦维尔核心发挥作用,空气中甜腻恶心的麻痹信息素不再变浓。
又过去一分多钟,梅尔文脖子上的伤口开始自我修复,呼吸也逐渐恢复正常。
麻痹信息素开始变淡,在十多分钟之后消失。
诺兰怕影响到外面的塞西尔,忍着恶心硬是等自己嗅觉恢复正常,闻不到一丝奶味之后,才打开信息素屏障。
刚刚打开屏障,就对上门口一双巨大的复眼。
那眼的形态可以说是可怕的,但它天空般澄澈漂亮的颜色又很好地弥补了这一点。
但不巧,诺兰是个瞎子,既看不见它可怕,也看不见它漂亮。
塞西尔发出轻微的嗡鸣,似乎是在询问诺兰,梅尔文的情况如何。
“他没事了,走吧。”
*
“诺兰,你好厉害!”
刚被塞西尔放下来,诺兰紧接着就被飞扑过来的安德烈抱住。他往后趔趄了两下,险些没站稳。
“这次你可立大功了。”
“是啊,居然在坦维尔下手之前救回了雄子。我都不敢想,要是坦维尔对雄子下手了会发生什么。”
“必须犒劳诺兰!”
虫族是一个慕强的种族,哪怕在他们眼里诺兰是个亚雌,只要能带来胜利,他就能成为他们的伙伴和拥戴对象。
诺兰想跑已经来不及了,他被好几个五大三粗的军雌簇拥起来,他们似乎还试图将他抛起来,这让诺兰更加惊慌失措。
塞西尔见状,把手里休克的梅尔文交给医疗兵,上前把诺兰揪出来。他对挤在一起的军雌说:“行了,打完仗该干嘛干嘛去,该写报告的写报告该休息的休息。飞行器炸了的那几个,十分钟后训练室集合。”
欢呼声里浮现出几道哀嚎:“我们打了场胜仗啊上将,庆祝庆祝都不行?”
“而且不公平,上将你的飞行器也炸了对吧?”
“对啊我亲眼看到的。”
塞西尔抬脚就踹,笑骂:“别在这哭丧。又没说不庆祝,好歹给餐厅点时间准备准备吧?”
“还有,我飞行器也炸了没错,所以一会儿我跟你们一块去训练室,我们挨个练。”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军雌们好像在塞西尔脸上看到“今晚不趴下三四个谁都别想好过”几个大字。
“……”
军雌们神色复杂,面面相觑,最后选择兴高采烈地哭丧:
“上将威武呜呜!”
打发了一众军雌,偌大的武器库就剩下安德烈、塞西尔和诺兰三个。
塞西尔低头看向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的诺兰:“跟我来一趟总控室,我有点事……”
“抱歉。”诺兰忽然开口打断他,“我有点不舒服,等我缓一下,我会自己去找你的。”
说完,不等塞西尔反应,诺兰转身从武器库离开,斗篷衣角在空中划出一条优美的弧线。
“等等,诺兰!我送你。”安德烈跟了上去。
塞西尔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微微眯起眼:“……”
诺兰脚步非常快,好像背后有什么怪物在穷追不舍似的。
宿舍离武器库不远,没多久就到了。诺兰一进宿舍就去了洗手间,摘下兜帽吐个不停。
“唔……”
“诺兰,你没事吧?”安德烈贴在洗手间门上,听到声音,脸上带着担忧,“我能进去吗?”
诺兰摇摇头,刚想开口,喉头又是一阵蠕动。
过了几分钟,等诺兰什么都吐不出来了,那股强烈的恶心感才褪去。
因为长时间的不适,诺兰脸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头发也被冷汗打湿,看上去无比狼狈。
他撑着身子漱了口,用凉水洗了把脸,才打开门。
门口安德烈还一脸担忧地看着他。为了让他放心,诺兰摇摇头,用虚弱的气音道:“我没事……回去吧,让我自己休息一下。”
安德烈看他不像没事的样子,犹豫着说:“可你看上去不太好,要不我还是带你去医务室……”
诺兰摇了摇头拒绝他,声音十分冷淡:“不用,让我休息一会儿就好。谢谢。”
他赶客的意思太过明显,安德烈就算再担心也不好继续坚持。
不过他也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先出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光脑和营养剂。
他把光脑系在诺兰手腕上,絮絮叨叨:“我给你开了语音模式,里面有上将和我的联系方式。营养剂是草莓味的,你要是不想去食堂就吃那个……真的不去医务室看看吗?我觉得你还是躺一下治疗仓比较好。”
诺兰心道你怎么还不走,也不想跟他废话,声音更冷了几分:“谢谢,不过不用了。”
安德烈知道自己再不走就该挨揍了,又为诺兰倒了一杯温水,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关上门的瞬间,诺兰突兀地脚下一软,倒在床上。
他把脸埋进被子里,陷入沉沉的睡眠中。
他不知道怎么解释,但他好像受到了一点麻痹信息素的影响。
当然,也有可能单纯是被信息素的味道恶心的。
这影响可比对雌虫的影响小多了,比起来甚至可以忽略不计,但诺兰依旧受到了不小的冲击,以至于难受了一路,一回来就哇哇吐。
诺兰在睡梦中沉沉地吐出一口浊气,拧起眉头。
他做梦了。
睡梦中的诺兰有点惊讶,他从献祭双眼接受先知的灵魂起就很少做梦,因为所见一片黑暗,所以梦里也常常是一片黑暗。
今天却不一样。
最开始,他照常在黑暗中前行,走着走着,他看到了一个人。
那个人身穿黑色军装,熨帖笔挺的军装将他身姿衬托得高大挺拔。
他半个身体隐藏在黑暗中,让人看不清,只有披散在身后的银白色长发和白皙的皮肤如此扎眼,让人难以忽视。
诺兰感觉到一股莫名的熟悉感,那感觉如同浪潮般冲刷着他,让他忍不住向那人靠近。
——你是谁?
那人没有回答,只是往下压了压帽檐,转身走在前面。
他脚步并不快,似乎是为了等待诺兰。
诺兰急忙跟上那人的脚步,随着不断的前行,眼前的黑暗逐渐褪去,眼前出现了一片一望无际的玫瑰花海。
头顶是辽阔无垠的天空,脚下是摇曳的花浪,一蓝一红两种颜色碰撞交融,是说不出的震撼和梦幻。
引领诺兰来到这里的人在前方不远处停了下来,转身面对诺兰。
他上半张脸被军帽遮挡,线条锐利的下半张脸带着淡淡的笑意。
——你是谁?
他依旧没有回答诺兰,而是对他张开双臂。
那是一个拥抱的姿势。
诺兰微微怔了一下,心怀疑虑地缓步上前。
忽然,玫瑰花海起了一阵风,摇曳的野玫瑰被风扯掉了花瓣,艳红花瓣在空中飞舞。
诺兰的目光被花瓣遮挡了一瞬,等他再凝神看向面前时,发现面前的人始终保持拥抱的姿势,四肢却已经开始变得透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