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什么?”温洛月一路上都沉浸在奇怪的氛围里,想东想西的,忽然听见赫连鸷说什么,一下没反应过来。
“月儿,在你心里,我是什么样的人?若我,就是世人眼中那样暴虐无道的杀人罗刹,你,还愿意陪在我身边吗?”
赫连鸷背对着她,站定身形,缓缓合上眼,他有些不敢听她接下来的回答。
却又无比迫切地想知道,在温洛月的心里,他赫连鸷的份量是不是足够支撑她抛弃所坚持的一切选择他。
就是,一个不成熟,却被迫强大到应对一切的小屁孩罢了。
温洛月一直都是这么看赫连鸷的,可事到如今,有时候连她自己也不得不承认,现在的赫连鸷,已经成长强大到有时候连她这个身边人都会感到下意识害怕的地步了。
她怎么看他是一回事,赫连鸷心底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又是另一回事。
她从来,就没有弄混过。
即使已经做好了陪着赫连鸷一直走下去,走向那个至高之位的准备,温洛月也一直做好了全身而退的打算。
他对她的好,她知道,也会尽所能的去偿还。
可并不代表,她会用自己所拥有的一切为代价,去陪着他。
赫连鸷,一直都是一个危险人物。
以前是,现在也是。
哪怕他一直在她的面前装作成一个柔软温和的弟弟,也不可否认,他有着随时可以置于死地的本领。
所以,温洛月可以对赫连好,也可以对他敞开心扉,却可能永远,永远都不会,完全接纳他。
“阿鸷,这个答案,很重要吗?”
温洛月不想骗他,可若是就这样说出实话,恐怕结果不是任何人都可以承担起的。
“很重要啊!”赫连鸷苦笑着,近乎自嘲地开口。
他一直期待地重逢,却原来,是如今这副样子。
还不如,从一开始,就面目狰狞地将她抢到东宫,囚禁在自己身边。
起码,他不会再为这样一个答案而胆战心惊了。
可现在,温洛月这样的疑问出口,那个答案,仿佛也不那么重要了。
“走吧。”
不等温洛月再说什么,赫连鸷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重新收拾好心情,抬脚朝山下走去。
温洛月张了张口,看着他略显落寞的背影,终究什么都没说出口。
悠悠叹了一口气,她就当,这孩子是青春期到了,开始叛逆了吧。
远处的叶轻舟,躲在树后,又要防着后面的楚涵一行人追上来,又害怕贸然上前再被赫连鸷揍,踌躇了好一会。
终于看见他们二人再次出发,这才小跑着跟了上去。
“这里有个坑,月儿小心些。”赫连鸷脸上挂着一如往常的关切笑容,朝身后的温洛月伸出手。
温洛月犹豫着把手递给他,接着微弱的月光看了半天,也没瞅见那个足以绊她一跤的“大坑”在哪。
抬脚在地上边踩边走,直到走出十几米的距离,温洛月才反应过来,她好像,已经走出那个坑了。
可是坑呢?
“怎么了,月儿?”看着她一副摸不清头脑,东找西找的样子,赫连鸷疑惑出声。
刚刚的事,好像真的没怎么影响到他。
温洛月轻轻摇了摇头,“没事,走吧。”
“嗯,月儿抓紧我,夜里黑。”赫连鸷说着,抓紧了温洛月的手。
虽然心里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可赫连鸷这样好像确实跟平时没什么两样,甚至更温柔体贴了。
“哎呀!”后面传来叶轻舟轻呼声,好像是摔了一跤。
二人默契地同时停下脚步。
“要不,等等叶县令?”温洛月朝后面看了一眼,可她的夜盲症发作了,一时间什么都看不清楚,就是有心相帮都没办法。
“月儿介意我找人先送叶县令回府吗?”赫连鸷声音淡淡,情绪不明。
找人?找谁?
温洛月想不到可以提供帮助的人手,林墨和银芽被他们安排出去忙活粮食的事情去了,还能找谁?
“当然可以。”有人帮忙自然是好的,温洛月没有拒绝。
赫连鸷比了个手势,一个暗卫悄无声息地跪在两人身前,“殿下,有何吩咐。”
她倒是忘记了,赫连鸷身边的暗卫已经回来了。
“送后面那位大人,安全回府。”
不知道为什么,“安全”这两个字,赫连鸷仿佛吐字格外重。
“是。”暗卫接到命令,不疑有他,飞身朝叶轻舟而去。
不多时,只听见一声风声,两人都消失不见了。
“走吧,我们也该回去了。”赫连鸷轻轻拉了一下温洛月的手,牵着她继续往前走。
夜路静悄悄的,偶尔只有树叶被风吹的簌簌作响,或者鸟儿振翅的声音。
温洛月觉得有些静的压抑,默默往赫连鸷的身边靠近了点。
“月儿,害怕了么?”赫连鸷启唇,嘴角仿佛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笑意。
温洛月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只觉得他的语气淡定的像是在为要说的鬼故事做铺垫一样。
“不,不怕,就是有点看不清路。”温洛月颤抖着嘴唇,抱紧了手里的兔毛手筒。
“那月儿,怕我么?”
身边细微的风声几乎都静止了,温洛月清晰地听见了胸腔中心脏富有韵律且沉重的心跳声。
她怎么越来越觉得,赫连鸷要放什么大招了。
不是有一句什么,孩子静悄悄,必定在作妖。
此刻赫连鸷就是那孩子,不知道一会准备作什么妖。
气氛已经渲染的很到位了,不用再渲染了,真的,她开始害怕了。
“月儿怎么不说话?”赫连鸷将人拉到身前,弯腰低头与她对视,动作一气呵成。
温洛月浑身抖了一抖,话语言不由衷地出口:“你在哪,我夜里眼神不好,看不见。”
真的要感谢她的夜盲症,现在的温洛月要是真和赫连鸷对视上,她一定会破功,说出她自己都无法挽回的话来。
这死孩子,这死出动静真的吓死人了!
“月儿?”赫连鸷闻言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见她真的恍若未闻一般,顿时紧张起来,“你,你的眼睛怎么了?”
为什么会看不见?
是刚才被楚涵那个贱人下了毒还是什么时候伤到的?
他真是该死,只顾着自己的那点龌龊心思,竟一丝都没察觉到!
感受到赫连鸷话语里的情绪波动,温洛月不动声色地在心里松了一口气,好悬啊,她差点就破大防了。
“没事,就是身体里少点营养,夜里容易看不见东西而已。”再加上她最近总是熬夜点灯画图,所以这眼睛的状况更废了。
后面还是得找银芽给她弄点鱼油补一补才行。
“是我不好,都怪我不好。”赫连鸷喃喃着,陷入一阵自责。
转过身在她身前蹲下,不由分说将她背到了身上,“我背月儿回去。”
那点别扭得小心思,终究是在温洛月的安危面前,转瞬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