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鸢做的再精致,也是纸糊的。一旦沾了水,泡的久了便会化作纸屑,再也恢复不成原来的样子了。
娴贞在温洛月的吩咐下,找了会水的家丁,用捞网把池子里的纸鸢碎屑,还有竹制的框架都捞了起来。
看着他们把池子重新收拾干净,温洛月才带着娴贞回了满芳庭。
看着闷闷不乐地女儿进屋,洛玉第一时间放下了手里的绣活,“月儿怎么了?听下人说你的纸鸢落进池子里了,身上可沾到水了?”
“没有。”温洛月从善如流地窝进洛玉的怀里,“就是可惜了那纸鸢了。”
那小猫画的还挺好呢!
“一个纸鸢罢了,回头娘亲再请人给咱们月儿画几只,更漂亮更好的。”洛玉耐心低声哄着。
纸鸢不纸鸢的,都是她的借口罢了。
她只是觉得,自己一个将军的女儿,还是一个想着当大咸鱼的人。
她娘亲和她好大爹也总叮嘱她,不要与宫里的人交往过密。
郡主是她的好姐妹,也不会给她惹麻烦,自然是不必说的。
就是太子,那是明晃晃地权力中心,多少人盯着呢。
她想着躲,却感觉怎么也躲不过。
就这纸鸢,还是送到她眼前跟来了。
温洛月愁啊,她郁闷啊。
也不知道这太子究竟是看上她啥了,老想着找她一个小丫头玩。
难道是看穿了她幼稚的外表,看到了她内里有趣又成熟的灵魂?
戚,想想就一阵恶寒。
甩了甩脑袋,温洛月决定暂时把纸鸢的事抛之脑后,当做没看到。
“娘亲,我还是接着绣完吧。”
“嗯?”洛玉有些惊讶于自家女儿的脑回路,刚刚还在郁闷呢,这会子又振奋精神要大干一场的一样。
不过她能静下心来总归是好的,洛玉也没多想,又继续坐回去陪着她绣了起来。
不知不觉,又是一个多时辰过去了。
温洛月直起身,伸个大大的懒腰,邀功似的开口:“娘亲,我绣完啦!”
“绣完了?”洛玉讶异,虽然剩的不多,但按照之前她磨洋工的进展,少说也还要个两三日才能完成,怎么今日竟一下就绣完了。
带着怀疑,洛玉起身走到温洛月身旁,在她的绣框旁站定细细看了一通,“月儿!这,都是,你刚刚绣的?”
洛玉不敢置信地抚摸着纹样上的一针一脚,这真是她女儿刚才绣的?
温洛月不明所以地缓缓点头,“啊,这,这绣的很难看吗?”
她,她就说嘛,她本来也就会画点简单的绘画,绣花针她是万万使不得的。
这不就,丑到她亲亲娘亲了。
“夫人,这些都是姑娘绣的,奴婢刚刚一直瞧着呢!”娴贞倒是看出来洛玉眼里地惊喜,适时地开口。
温洛月已经在两人的一问一答之间,羞地原地用脚指头抠出城堡了。
别说了,她知道自己绣的难看,她们倒也不必如此实诚。
“这绣法,娘亲从未教给过你,月儿是从何处学会的?”想当初,她也不善这些,还是她的娘亲,月儿得外祖母,硬逼着她学了半个多月才逐渐学会的这个绣法。
“嗯?哪里?”温洛月更一头雾水了,什么绣法,她娘亲不就教了她那几种,她就结合那几种随便绣了一下。
绣着绣着就逐渐熟练,然后,一不小心走了神,也不知道绣到哪里去了,索性差不多快绣完了,就这样收了个尾。
“这儿,月儿看,”洛玉轻轻执起温洛月的一只手,捏着她的一只手指,带着一起细致抚过一处针脚,“这儿用的是什么针法,月儿可知?”
这一处,正是温洛月走神的时候,不知不觉下针绣的,结合了那几种她娘亲教的针法。表面看着精美,背后却是一团乱麻,她自然是看不出是什么针法的。
“我,我绣的不好,不然我拆了重新来过吧。”温洛月说着就要拿剪子,却被洛玉拦了下来。
“傻丫头,我还以为,你跟娘亲一样,是在这女红上没天赋的。没想到娘亲只教了你几种针法,你今日就自己悟出来另一种,倒是娘亲相差了,咱们月儿是最聪慧的!”
洛玉一张口,夸了温洛月半天,就差把她夸得天上有地上无得了。
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洛玉决定自此以后,盯着自家女儿勤习女红,将自己的一身本事都教给她。
而得知了自家娘亲想法的温洛月,简直是晴天霹雳——不要啊!她的咸鱼大计!怎么就未半而中道崩殂啊!
“姑娘可要知福啊!”凝霜笑道,“想当年,夫人的母亲,咱们老夫人,那一手好女红可是名扬军中。但凡是经过她手里的衣裳,就是粗布,也能抵得上半件盔甲了,那时候可是许多人求着老夫人做衣裳呢!”
是啊,那时候军中物资匮乏,缺衣少食,更别说是一件完整能抵御敌军的盔甲了。可就是这样的条件,母亲用各式各样的粗布,经过她的巧手缝制,愣是做出了不少坚硬的背心“软甲”。
不但为军中的那些将士抵御了严寒,更是让他们在战场上多了一丝活下去的可能与希望。
只可惜她这个女儿不谙此道,只能堪堪将这门手艺继承,这么多年来再无任何新意。
若是月儿学成,以她的天资,说不定能早些创出一些新的绣法制艺,皆是再配合上军中的新式盔甲,定能使防御之力再上一层楼!
“月儿,娘亲真的很高兴。”洛玉看着女儿,眼角闪烁着泪花。她的眼里,仿佛再一次看见自己娘亲的影子。
娘亲的衣钵,终是有人传承了。
见状,温洛月拒绝地话停在嘴角边,再也说不出口了。
她的无心之失,创造了一个美丽的误会。既然这个误会能让她的娘亲高兴,她苦些累些也无妨。
她的咸鱼大计,就忍痛延迟点吧。
“娘亲放心,我会尽我所能,将外祖母的技艺好好传承下去的。”
洛玉倒没有指望女儿将母亲的衣钵发扬光大,只是传承下去,不至于让这门手艺断了,便足够了。
“傻月儿,只要你愿意继续学下去,娘亲就很高兴了。”她的女儿,只要健康快乐就足够。
至于那些恩怨,她情愿做一个冷心冷肺的人,让那些秘密长眠地下,终生不再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