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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车停在无名小镇的第二天夜晚,士兵们砰砰砰地忽然从最前面的车厢开始敲打。

巨大的声音吵醒了所有人。

“起床起床起床!”

他们就像是一群野兽在奔腾,即便只是声音也足够巨大,足以惊醒这些孱弱的小虫子们。

粗鲁的声音反而更能刺激少年们体内的血液随之沸腾。

四十九号车厢内,刘燃、张大几乎同时醒来,相互对视了一眼后,他们各带着几个人下了火车。

走之前,刘燃忽然走到龙飞身前。

他从兜里扔出几个面包。

冷冷道,“真想不明白,以后有你饿的时候。”

龙飞把眼睛从外面的黑暗中晃动的火把上移开,默默地看着刘燃背过自己转身离开。

...

“噼啪!”

一声脆响,教官胡永站在一处土垒高处,双手背在身后,目光冷峻地扫视向台下临时平整好的冻土地上,站立着的几百个少年。

此次募兵,共有七大列火车从并地向着长城方向呼啸向前。

九府九大卡修军团,分别以各府之名命名,又以其为主干,如大树生长般组成了九大卡修集团军。

关汉府与秦月府作为抵挡北方草原人入侵的第一线,每一年不知要有多少好儿郎戍守长城,战死疆场。

和平不过几百年,战争便已然又要开始。

胡永静静地看着脚底这些努力着站直身体的少年们,眼光微微泛冷。

一阵冷风吹过,身边的副官走过来道,“团长,统计完毕,共计三百二十一人。”

“没有人了吗?”

副官低头道,“再没人出来。”

冷哼一声,胡永道,“八十六节车厢,就出来这么点人。”

胡永身旁,一个一身黑衣,眉眼俊朗的青年笑道,“寒冬时节,若不是无处可去,谁会愿意去长城这种挨刀地方呢。胡大人,您要求过高了。”

胡永道,“夜大人,照理说,夜不归的事情我不该多过问。”

“可是,我手下的这些孩子们,大多也不过十五六岁。夜不归已经撤队,你却不走,反而追上我负责的列车,您想在这里找什么呢?”

夜长歌道,“找一人。”

“何人?”

“不知道。”

说罢,夜长歌自己也笑了。

找人。找谁呢?

他自己也不知道。

胡永眉头微皱,“夜大人,此事,我在回长城之后,定会如实上报。”

夜长歌拍了拍胡永的肩膀,“胡大人,小气了。”

忽然面色静下去,露出一丝难过,微笑着,轻声道,“我弟弟死了。”

“这......”

胡永嗫喏几句,话堵在口,却说不出来了。

“光说要抓人。却不说抓谁。”

“光说要找线索,却不说找什么线索。”

“甚至,就连我十七弟死了,也没人出来说个半句屁话。拍拍屁股就让我们走人了。可我十七弟呢,连个全尸都没有。谁管他?”

夜长歌道,“胡队长,你我也算半个朋友了。你说,这他妈算什么事?”

夜不归招收的人大多都是一些少年人,自小培养。

胡永早年间执行任务,曾经与当时还是少年的夜长歌有过几面之缘,这之后,他们更是有了几次合作的机会。

因此,直到现在,夜长歌还是习惯性地叫他胡队长。

这是尊敬,也是情分。

胡永叹了口气,最终却只能道,“节哀。”

夜长歌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笑容来,“呵,节哀。我要让黑山那群畜生也节哀。”

胡永道,“可是,黑山妖人已经远遁万山府和雪国了。长歌,你在我这找个天翻地覆也没用。这里的人,都是记名招收的。查得出具体来历。”

夜长歌笑道,“胡兄,在九列募兵车厢中,就你这儿的人最查不出来历了。”

胡永道,“一群孤苦无依的小孩子里面,还能藏有黑山妖人?”

夜长歌望向脚下那群黑压压的少年,“我也不知道。”

在名册上并没有看出什么奇怪的地方,或许天神冥冥之中的这次指引,只是他的一厢情愿罢了。

同样,虚无缥缈。

“或许,呵。也只是一个希望吧。”

胡永摇头,上前半步,目视着遥远的天寒之处,与夜长歌并肩而立,“夜兄,做好自己的事,就够了。”

夜长歌知道胡永是在点他。

这些年里,不止是长城内部,就连夜不归里,也出现了许多权力争斗事件,为此不知道死了多少人。

这次的调查或许从一开始就是儿戏。

是为了别的目的所设。

夜长歌低下头,轻笑一声,神情慢慢变得冷漠下来,“无所谓了。”

二人就这样沉默着站着。

直到脚下,终于有第一个少年实在撑不住,摇摇晃晃地倒下。

此时。

胡永终于从沉思中回过神来,严肃地扫视了一圈脚下少年们后,上前一步,嗓音要比狂风还要大声道,“立正!”

“啪!”

脚下,一众士兵随着胡永的话立刻正身,靴子发出清脆的响声。

少年们也有样学样,啪地一声再次并拢双腿,神情坚毅地看向台上站着的那几个大人物。

胡永的眼中露出一抹欣赏。

侧头对夜长歌道,“这才是我们九府战士的模样。”

夜长歌却注意到了别的地方,“有些人的鞋子像是借来的。并不合脚。”

“你们这些人,注意力总是在这种奇怪的地方。”

夜长歌仔细地在人群中扫视了几遍。

胡永道,“夜大人?”

“哎。”

夜长歌轻叹一声,摇头道,“算了。你继续吧,胡大人。”

胡永笑道,“随时欢迎夜大人前来检阅。”

夜长歌转身离去。

夜不归作为直接对各府府主负责的神秘部门,设有九大守夜人职位。

其下便是各队队长。

夜不归队长权力几乎与一般的卡修团团长持平,胡永不好推辞他前来“阅兵”,夜长歌却也无权让他把所有人都叫出来,让他一一过目。

长城军有长城军的规矩。

如胡永所料,夜长歌并没有在这群人当中发现什么值得注意的家伙。

实力都太过普通。

站在高处,静静地俯视着脚下在胡永命令下开始调动的人群。

夜长歌忽然觉得,自己可能犯了一个错误。

夜不归的人手并不多,但每一个都绝对是精兵悍将,实力或许不一定是最强的,但是本事都绝对不差。

十七弟被派到大原去查人,本是因上面认为关汉卡修集团军第四卡修军团,第七团团长刘芒的死因与他所在十几年前所认下的义女龙羽池有关。

然而,刘芒的遗书与他手下的证词推翻了这个猜测。

遗书中,刘芒极其爱护这个义女,留给了她许多的东西,龙羽池根本没有任何动机对她的义父下手。

在战场上,龙羽池在未调离第四卡修军团时,更是刘芒手下的得力干将,二人的关系不是父女,却要更似父女。

十七弟生性灵敏,翻出一些陈年卷宗来,执着要前去大原调查,夜长歌和他的几个哥哥也都允了。

却没想到,他居然真的在大原城发现了黑山妖人的踪迹。

十七弟留下了一些线索,夜长歌握在手里,却犹豫着,不知道究竟该跟谁说。

他仰天长望,却望不尽长夜。

长夜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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