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山路接个电话,佑安居然生气了。
她不仅抢走电话,还将来电压掉,紧握在手里,瞪着眼睛。
她还是第一次对关山路发脾气。她不允许关山路再忽略自己的存在,还等着他的肯定。
老洪刚想开口劝女儿,被关山路一个手势挡住了。
佑安的进步让人欣喜,她已经开始表达复杂的情绪,比如嫉妒和恼怒,这是对不公平的反抗,是生命意识到重新觉醒。
如果只能逆来顺受或者自残,而不会反抗的话,那生命就没有了活力。
关山路连忙道歉,谴责来电不是时候,影响到佑安的好心情,然后哄着她吃掉她刚才夹的那块豆腐。
岳总抽出几张纸,借故去卫生间,离开桌子擦拭眼泪。
在关山路的激励下,佑安开始夹距离远的菜,几分钟后,她的盘子里已经收获到一小堆各种菜肴。
然后又在关山路的夸赞里,吃的一粒不剩。
佑安放下筷子,拿出手机:“我吃饱了,你接电话吧。”说着,还扮了个小鬼脸。
那一刻,关山路真想踹她妈妈几脚,她造的孽,却让关山路来费心费力地救赎。
关山路牵着佑安离开餐厅,让她坐在院子里的秋千篮里:“佑安刚才笑起来太好看了,能不能让哥哥为你拍几张?”
佑安斜倚在绳索上,又扮起鬼脸,还闹着要看自己的照片。看完后又觉得不满意,还让拍。
她又开始注意自己的形象了,鬼脸不再那么夸张,还摆出娇羞的模样,让关山路拍照。
关山路如获至宝,放大看她的神态细节,寻找她焕发出的生机,无意之间,却看到一个模糊的黑影,就在距离秋千十米左右的香樟树后面。
那影子很像一个蒙着被单的人形。
关山路抬头看去,却毫无踪影,飞奔过去,也一无所获。
大白天的光线那么强,手机根本不该拍到模糊的影子,莫非是镜头沾上了灰尘?
擦拭镜头后再拍那棵香樟树,果真很清晰。关山路笑自己神经过敏,草木皆兵。
于是放松下来,与佑安同框,自拍了几张。小丫头玩起来还挺疯,咯咯笑着,搂住关山路的脖子耍各种酷,全然不似刚来的模样,甚至很像变了个人。
岳总出来,招呼佑安,问她是愿意坐船下水,还是回去。佑安突然变得不安了,紧紧抓住关山路的胳膊,拼命地摇头:“我怕水,我不要坐船。”
关山路拉她回到秋千上,问:“能不能告诉哥哥,你究竟怕水里的啥,哥哥帮你收拾掉?”
佑安悄悄说:“我不怕水,我怕哥哥掉进水里了。”
原来,她担心关山路像亲哥一样溺水。她的思维和情感,也正逐步复原。
关山路激动之余,更期盼佑安能快速追上高中生该有的状态,重新走进课堂,快乐地享受她青春时代。
岳总吓得不敢靠近,紧闭着嘴巴,她发现,此刻的佑安已经离不开了关山路。
她就像一个失去父母的女孩子,与哥哥相依为命。
岳总的眼泪一直滚落着,嘴唇颤抖,神情充满愧疚和自责。
其他人也次第走出来,范浩告诉关山路,自己已经征得几位领导的同意,下午转移阵地,去山庄观摩。
范浩当然兴奋了,眼前的每一个人,对于山庄来说都是不小的流量。他们个个都是闸门,能决定水源流动的方向。
不消说,老洪的引荐起了决定性的作用。
那本来不是老洪的风格,为了女儿,他已经动摇了自己坚守的原则。他和岳总的观点一致,当下的情况,在佑安的心里,任何人也无法取代关山路的位置。
关山路打开车门时,几个人也跟着打开自己的后备箱,搬出成箱的东西往关山路的车里放。
关山路也不推辞,各人都有各自的算盘,若不是老洪,平时遇到他们,他关山路恐怕连他们的尾气都闻不到。
装完东西,几个人还主动加上关山路的电话号码,然后好像很铁的样子,让他随时联系,抽空聚聚。
关山路当然清楚,自己以后就是信息交换机,他们不方便亲自登门的事情,就可能要找他来搭桥了。
如此尊贵的地位,让关山路很受用。人间冷暖世态炎凉就这么一回事,只是他已经尝遍了冷凉苦涩,却还没品尝多少炎暖畅快。
他一下子就被权力带来的刺激震撼到了。区区一个落魄游民,突然成为座上宾,那种快感比实现愿望还强烈。
而带给他这一切是,却是一个命运多舛的女孩子。人世间就这么诡异,就这么残酷。
因为是老洪推荐的,一到山庄,几个人都大加赞叹,夸范浩有品位,有眼界,搞的范浩很是激动,带着一群人参观自己的得意空间。
一列俊男靓女簇拥着贵宾们,讲解演示,很是到位。造势方面,范浩很有一套。
迎宾队伍里,关山路看到了紫燕,偷偷向她招手。紫燕跑过来,惊讶地问:
“你不是回去了吗?”
关山路不知道如何回答了。
紫燕看着佑安:“你妹妹,那么瘦啊?怎么没听你讲过?”
“失散多年的妹妹,昨天才找到的。”关山路让佑安叫姐姐,佑安看看紫燕,转脸没吱声。
紫燕冲佑安笑笑,摆了摆手,回去工作了。
“她喜欢哥哥。”佑安看着紫燕的背影,喃喃道。
关山路连忙问:“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呢?”
佑安鼓着腮帮,有点小得意地说:“她嫉妒我。”
关山路差点爆笑。小丫头终于有了性别意识,还能觉察到别人细微的情绪变化,而且懂得保护自己的亲人,这才是少女本该有的状态。
他相信,不久之后,佑安就会有惊人的变化,但前提是,她不能再受到伤害和惊吓。
司马熙再次打来了电话,关山路这才想起南湖湾的未接来电,于是问佑安:“这个电话又打来了,我接不接?”
佑安变乖了,点头答应。
司马熙一开口就责怪起来:“跑哪潇洒了,连电话都压掉,告诉你两件事,想听听你的看法。”
她说杜鹃和项羽闹掰了,宁愿赔钱也要离开,起因是一批茶叶退货多,平台提出警告。杜鹃觉得很委屈,她只是前台售货员,项羽贪财,以次充好,却毁掉了杜鹃的口碑。
关山路提醒:“公司进货有问题,杜鹃解约就属于正当理由,不仅不能赔付违约金,还要反诉公司,自己的名誉遭受损坏,那是无形资产,无法估价的。让她留足证据,找个律师咨询一下,胜诉的几率应该不小。还有一件事,是啥?不会是大头的事情吧?”
“不愧是大师,又被你猜中了。大头带着那个准新娘来单位上班了,你说诡异不?”
关山路劝她别瞎琢磨了,爱咋咋地,祝福就行了。
司马熙追问律师的事情,关山路立即心烦起来,只能敷衍几句,答应回去再说。
也许,大头的执着真的感动了紫萱,关山路的担忧是庸人自扰而已。
至于司马熙要求的事情,关山路难以启齿去找蔡澜漪。
挂掉电话,关山路带佑安去书画室参观,看了一会儿,佑安有点不自在了,因为几幅行书让她为难起来,看不懂一些字,触发了她课堂的一些焦虑记忆。
“我跟不上课,感觉学不会,很头疼怎么办?”
听到佑安嘟囔,关山路急忙带着她走出书画室,去后面的餐饮区转悠。
正巧遇到范刚在摆放土特产,两个人刚聊几句后厨上的事情,范刚突然凑近一步,紧张而神秘地说:
“我叔应该告诉你了吧?上个周末,民宿发生了一桩怪事,恰巧在你住的那个院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