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河生的协助下,历经约半年的漫长跋涉,巨蚺终于将善地的下层民众,一批又一批成功运送到了黑水之地。
当最后一批善地人子踏上这片陌生土地时,河生站在巨蚺的头上,面容冷峻,神色淡漠。她微微抬了抬手,声音清冷,毫无波澜地说道:“到了,你们自行安顿吧。”
众人仰望着河生,眼中满是感激与不舍,纷纷跪地,双手伏地,额头触碰到地面,久久跪拜不起。
“地鬼夫人!大恩大德,我们没齿难忘!”
人群中,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声音颤抖地高呼。
紧接着,此起彼伏的呼喊声响彻这片黑漠。
“地鬼夫人!您救了我们!”
“多谢地鬼夫人搭救!”
河生只是看了下方一眼,脸上依旧没有多余的表情。
她轻拍巨蚺的脖颈,巨蚺缓缓转身,向着远方游去。
它巨大的身躯在黑漠上蜿蜒前行,渐渐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此时,众人脚下是一片广袤无垠的黑漠,粒粒分明的黑沙在阳光下闪烁着微光。
周任拄着一根粗糙的拐杖,身旁江云紧紧搀扶着他。
他的一条腿因之前的事情而落下残疾,每走一步都显得有些吃力,但他的眼神却坚定而沉稳。
他挺直脊梁,大声喊道:“大家!咱们新的生活就要开始了,都跟紧!”
人群中纷纷响起充满干劲的声音。
轻柔的微风迎面徐徐拂来,脚下的黑沙相互摩挲,发出窸窣的细微声响,宛如在为这场新生吟唱。
周任带领着众人在黑水的茫茫黑漠之中艰难前行。
可尽管如此,周任心中的重担却还没有彻底放下。
这几日,他总是心神不宁,仿佛有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在心头。
明明所有人都已经安全抵达了黑水之地,最为艰难的迁徙已然完成,可那种不安的感觉却愈发强烈,就好像还有什么至关重要的事情尚未完成。
他停下脚步,刀削一般的脸上,神情严肃,眉头紧锁,目光直直地凝望着远方。
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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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雾弥漫之中,浩阔的长尽河奔腾无尽,在河岸翻卷起白色的浪花。
长尽河的神宫之内,一丝微妙的灯火之前,身着金簟衣的岚徐徐张开眼帘。
她神色凝重地走出大殿,望向长河地紧邻的一条长尽河的支流。
风雪吹拂之下,数条漆黑的巨蚺在地上徐徐迂行,在雪原之上留下一道又一道蜿蜒而又相互交错的轨迹,到了绿洲边缘,巨蚺俯下蛇身,将蛇头靠近地面。
河生从蛇头之上走下来,正好看见了迎面走来的雪神。
雪神无言,周身散发着清冷的气息,缓缓从河生身旁踱步走开。
河生侧头,目光淡淡地扫过雪神离去的背影,随后莲步轻移,朝着主墓室的方向走去。
踏入主墓室,阴暗的光线中,地鬼正端坐在墓室上方的石椅上,身姿慵懒却又透着与生俱来的威严。
见河生归来,他神色平静,只是淡淡地注视着携着一身寒气的她。
河生款步走到地鬼面前,身姿摇曳,宛如暗夜盛开的曼陀罗。她缓缓抬起手,指尖似有若无地朝着地鬼那妖娆而俊美的面庞伸去,动作轻柔却又带着几分难以捉摸的意味。
地鬼的目光深邃如渊,直直望向河生的眼底,薄唇轻启,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你爱我吗?”
这简单的几个字,在寂静的墓室中回荡,仿若带着千钧的重量。
河生凝视着地鬼,久久没有出声,时间仿若在这一刻静止。
她的眼底,有一丝漆黑如墨的光亮一闪而过,转瞬即逝,与此同时,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悄然浮上她的唇角。
“自然是爱的。”她的声音轻柔,仿若春日里的微风,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地鬼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漆黑光亮,心中似有什么东西悄然破碎。
他那一双墨绿色的眼眸中,瞬间闪过片刻的黯淡,如同被乌云遮蔽的星辰,光芒不再。
此时,广阔无垠的河面之上,洄游着一层薄薄的迷雾。
长尽河的河水像是被某种神秘的力量唤醒,愈发汹涌澎湃,浪涛滚滚,不断地溢上河岸。
那猛烈的洪流,如同一头凶猛的巨兽,所到之处,河边的大雾被瞬间冲散,岸边粗壮的树木也被连根拔起,发出 “嘎吱嘎吱” 的断裂声。
在东岸,紧靠大雾的农户们还来不及做出反应,便被铺天盖地的大水瞬间冲散,淹没在这接天蔽日的洪水之中,只留下几声绝望的呼喊,转瞬便消失在汹涌的波涛里。
而在西岸,雪神静静地伫立在雪山之巅,俯瞰着长尽河汹涌而来的洪水。脚下的山峰,在大水崩泻的刹那,仿若一座孤岛,被汹涌的洪流所包围。
桌案上的茶已经凉了半盏,月着一身素净的里衣坐在窗边,目光透过窗子望向千里之外。
长尽河,迎来了洪水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