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人撤到院子里时,梨雨一直紧紧跟着苏三爷,还时不时踮起脚要看姐姐的情况,直到此刻也是这样。
梨欣本来都精神迷离了,看见敬缘的表现,却又像还了魂般感慨地赞了一声:“哈,你还真有点本事。”
“欣姐……不要说话,省点力气……呜呜呜……”梨雨倒几乎完全没有为此欣喜。
三爷见状,赶紧半跪下来让她能看见姐姐,虽然这样她也看见了梨欣那不断被雨水冲散在衣服上的大片血迹。
“爸妈死了……我居然也要跟着他俩。”梨欣有气无力地喃喃着,又缓慢转动眼珠看向妹妹,“你哭完就算……别跟着我了。”
梨雨确实在一个劲地哭,求着她不要咽气;而敬缘听着这声音,也悲哀地跪在了地上,全然没有了胜利的喜悦。
她哀求的声音越来越细微,接着变成了纯粹的哭泣,最后连这声响也无力地降了下来。而梨欣在那句话之后没有任何动静,大概真的伤重走了。
梨福远夫妇无言地立在同一片雨中,视线在敬缘的后背跟三爷他们之间来回移着。她是在怪自己没锁好门、间接导致了这一切发生吗?不清楚,心情复杂的两人现在也不想细究。
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不如先想想怎么应对吧。两人稍一合计,打算继续领起这个头来。
婉茵过去劝起梨雨和敬缘,让她们先去厢房的屋檐下避避雨;梨福远则去把大门关好挂栓,又拉起苏三爷准备搜一遍也许藏在了某处的白无常。
婉茵要陪着筋疲力尽的梨定龙跟梨雨,没法陪同,搜屋的只有两个男人。但敬缘说三间房都上了锁,要搜的话得让她开门,两人便带上了她。
不过按理说,若只敬缘有各间屋子的钥匙,犯人是没法躲里头的;可梨福远不放心,说他们或许从杨婆婆那里拿到了钥匙,用以藏在了某间屋子里。
但是东厢房锁住了,还得让敬缘来开门。为了确认杨婆婆的情况,她同意先看东厢房,便在两人的陪同下开了锁进屋。
东厢房里似乎没有异常。浓重的中药味儿、整齐的家具和物品的摆放都跟敬缘印象里一模一样,虽然两个男人感觉不到。
杨婆婆也挺好,至少睡得很安详,安详到渐渐让梨福远觉得不对劲了——怎么睡觉睡得胸口没有一点起伏?
出于保险,他提醒了一声敬缘。后者满脸惊疑兼忐忑地过去叫了叫奶奶,但后者没有回应;将手指搭在她鼻前,也没有一丝气息流通。
杨婆婆竟已去世了。
这下东厢房里刹时蒙上了愁云惨雾。敬缘一边懊悔地说着奶奶昨晚还没事一边跪在床边抽泣,搞得两个男人很不是滋味。
但起码杨婆婆不是死在了犯人手里,虽然梨福远没有这么说。
不管如何,屋子还得继续搜,敬缘也明白这悲哀的现实,便将自己的钥匙串给了苏三爷,让他们自己去搜。
“入你间房亦冇所谓么?”苏三爷接过去时特地问道。
“进吧……留我在这里清静会儿就行。”她头也不回地喃喃回答。
两人没再说什么,带上门静静走了出去,留下敬缘在屋里。
良久后,敬缘总算压住了抽泣,对身后的空气缓缓说:“缘姐,我以为……我已经做好准备了。”
“我当初也很难过噢。”站在一丈外的巫女敬缘安慰道,“但你若想达……良好地度过今天,现在还不能被打垮。”
“我明白,只是这一切发生得实在有些快。”敬缘的回答透着一股难以掩盖的疲倦。
“没关系,鬼怪之事我们最在行,后面看着应对就是。”巫女不以为然地笑笑。
“缘姐自然是在行,但我作为下位存在,法力哪有这般充盛。”敬缘无奈地慨叹。
“事件结束后,你也许能与我同在。”巫女回应。
“那就代表我会死吧,哎。”敬缘转过头,侧着身子朝向上位的自己,“不过如果能和缘姐站在一个平台上,那也许……”
“呃,虽然事情是这样,但你最好不要抱有这种憧憬噢。”巫女敬缘连忙劝阻。
“哈哈,自己的确最懂自己。”渐渐平复心情的敬缘轻笑了两声。
巫女敬缘咳了一声,转换话题道:“对了,外面的上位两姐妹还在等你的消息,刚才的事情我要全部如实复述吗?”
“复述吧,这是规矩,我的部分也不必剪掉。”敬缘淡然地点点头,“毕竟只有我自己看到了刚才的样子,是吧,缘姐?”
“你真是比上一个天地的你古灵精怪许多。”巫女敬缘耸耸肩。
敬缘忽然问:“对了,那位敬缘在哪里?我想见见她。”
“她还没掌握好在现世现形的气力,再等等吧。”巫女敬缘答着,划出一道裂缝要走进去,“那我先走了,你加油。”
敬缘无言地点点头,看着巫女敬缘消失于这个空间,又看着两个男人紧随其后推开门、踏进这间屋子。
“缘妹,你还可以吗?”苏三爷刚见面就立刻问。
“还行……怎么了?”她忽然有种不妙的预感。
“我们有些关于正屋的事情想问你。”仍然抓着枪的梨福远严肃地说,“既然你已经调整好了,就跟我们来一趟吧。”
敬缘看看两人,没有说什么地跟着走了出去。
梨雨背靠西厢房的墙坐在走廊上,一副昏沉欲睡的模样,而让她哭到力竭的梨欣就盖着白布安放在一旁。
梨定龙站在一尺外,沉默而疲倦地盯着东厢房的门。敬缘的现身让他眼睛亮了些,但很快又仓皇地转向了隔壁的婉茵。
敬缘倒没有看别处,只是把视线垂下跟他们走,路上听到苏三爷一句“节哀顺变”才抬起过几秒钟。
梨福远将她径直领到了没有窗户的正屋前,那里现在门洞大开,里头的各类古旧祭祀用品都在外头潮湿的空气中暴露得彻彻底底。
敬缘皱了眉头,但梨福远没有管,而是指着里面的几尊人形雕像问她:“这些是什么?”
“先祖造的神像,怎么了?”敬缘回问。
“你从来没搬出来过吗?”梨福远又问。
“不然呢?那种目前用不上的东西得好好保存。”敬缘淡淡答道。
但梨福远没被说服:“奇了怪了,这里头似乎有水迹和脚印,那些雕像的灰尘也没有很厚,像是被人动过。”
“痕迹说不定是你们带进来的。至于灰尘,我经常会进这里打扫和养护这些器械,不厚才正常。”敬缘不以为然地摊摊手。
“的确。”苏三爷忽然应。
“那些像是用来唱戏一样的衣服也经常打理吗?”梨福远指指在墙上挂着的各色长袍。
“是的,那是先祖们的衣服,掸掸灰总要吧。”敬缘承认着,又一转话锋,“所以你问这些做什么?”
梨福远沉默几秒,又摆摆手:“算我的,看走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