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6月30日,星期六。
塔克炸鸡没有开门,被施工围挡遮住了。
上面贴一张纸,写着五个大字:
装修升级中。
签完合同后,魏州在飞机上和韩大师有过这么一番对话。
“韩师啊,刚刚你去见了那个周阳,看出了什么?”
“就说了几句话,不过,看样子,他这次的危机,应该度过了。”
魏州让空姐倒了一杯橙汁后,问道:“塔克炸鸡这家店,你有什么看法?”
韩师想了一会,说道:“既然魏总你愿意加钱收购,那就按照心里的想法走下去。”
……
魏州没有食言。
他继续着周阳的计划,并且,还调配了集团的优质资源,进行全方位的改造升级。
苏倩在六月中旬就回家了。
吴慧欣能看出她的魂不守舍,问了好几次,是不是有了男朋友。
不问还好,这一问,苏倩整个人情绪更是低沉。
这天中午,她接到了王萌的电话。
“塔克炸鸡好像倒闭了。”王萌今天刚出校门,就见着店铺已经打围。
“倒闭?”如果塔克炸鸡倒闭,就说明周阳是彻底出问题了。
“就是围起来了,反正没有开门。”
一个小时后,苏倩赶到了校门口。
现场果然和王萌说得一致。
在苏倩看来,周阳一声不吭地消失,现在塔克炸鸡也突然关门。
这一切的一切,让她再也忍不住。
苏倩拨通了周阳的电话。
……
这些天,周阳几乎每晚都失眠。
有些事情,在夜深人静时,反而想得很透彻。
自己放不下的,到底是什么?
是苏倩?
还是自己的过去?
现在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苏倩,还是曾经那个陪着自己走过彼此生命的她吗?
不是了。
他看清楚了自己的内心。
之所以这么执着地想要挽回苏倩,其实是想证明自己的过去不曾过去。
现在他知道,错得离谱。
自己都在为了我执而活。
放不下执念。
苏倩永远在他心中。
但是,那个在他心中的苏倩,今生不可能再遇见。
周阳看着电话上面苏倩的名字,知道自己是时候去面对自己了。
调整好呼吸,周阳接起了电话。
“苏倩,你在哪?”
苏倩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因为周阳说话的语气,仿佛是在对着一个关系很亲密的人说。
“我在学校门口。”
“老地方,还记得吗?”
“什么老地方?”
“就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个露天影院。”
“记得。”
“晚上,老地方见吧。”
……
这一天,这一个场景。
周阳等了好久好久。
之前。
自己跟苏倩分开。
没有争吵,没有歇斯底里。
而是,渐渐就走散了。
就连最后的道别都没有。
天已经黑了,露天影院今天很清净,偶有几对情侣坐在台阶上,低声说着情话。
周阳坐在第二排的位置,等着苏倩。
没一会,苏倩来到了周阳身边。
她的心情很复杂。
自己对周阳绝对是有感觉的,可每当觉得他会进一步的时候,又莫名其妙地止住了。
“坐吧。”
周阳侧头看着苏倩。
这一刻,自己仿佛没有重生,还是当年的那个他。
苏倩坐到周阳旁边。
“我有话想跟你说。”
“什么事?”在来之前,苏倩去见了王萌。
王萌说,今晚周阳找你一定是表白。
如果放在六一那一天,苏倩知道,自己一定会答应的。
可现在的她,已经对周阳产生了戒备心。
太不正常。
“你知道我的钱是怎么来的吗?”
“什么钱?”苏倩设想过所有的对话内容,唯独猜不到周阳会跟自己说钱。
“就是开炸鸡店啊,买车啊,买房啊,我的这些钱,你知道是怎么来的吗?”
“不知道。”苏倩双手环抱,低头看着地上说道。
“是赌。我是靠着作弊赌博赚来的。”
“赌博?”
“是。我就是在赌,哪一只个股明天会涨,然后买进去。赌赢了,就赚了很多钱。”
“你的意思是,你是在炒股吗?”
“对,我是在炒股。我是在股市里面赌钱。”
苏倩转头看了一眼周阳,只见他脸上带着一丝苦笑。
“你知道吗?我一直不敢承认,我一直在回避。”
“其实,我就是一个赌徒。是个彻头彻尾的赌徒。”
“在你之前,我也认识一个女孩。只不过,我在房地产赌了一把,结果……失去了她。”
苏倩又转过头看着周阳,不明白他为什么会主动提起另一个女孩。
周阳继续说道:“只是对不起啊,我这次又赌输了。所以啊,那些钱,和朋友一起做的那些事,我也全失去了。”
上一世,周阳想给苏倩一个遮风避雨的好环境。
所以,他才会用所有的积蓄去投资文旅城项目。
本质,这就是赌啊。
很可惜,自己赌输了。
就连自己和苏倩的未来,都输掉了。
周阳明白,赌徒是不值得同情的。
只是没想到啊,重来一次。
自己又去赌。
又赌输了。
重来一次,他终于认清楚自己,就是个偏执的赌徒。
一个赌徒,能让心爱的女人,过上安稳的日子吗?
不可能的。
这一番话,他一直没有勇气跟苏倩坦白。
哪一个男人,会在伴侣面前承认自己的无能?
在外面有再多的苦,再多的委屈,也只能自己扛着。
现在,他终于说出口了。
“那你以后不赌,不炒股,踏实工作不就行了吗?”苏倩把现有的信息结合起来,推断出周阳应该是炒股亏了,然后炸鸡店也倒闭了。
周阳尝过了炒股的滋味。
他终于明白,股市会让人上瘾的。
是那种深入骨髓的瘾。
他现在能明白吴兴昌了,即便破产,即便倾家荡产,依旧戒不掉炒股!
自己和他一样。
虽然被绑架了,被困于大康股份。
但这一辈子,是离不开这里了。
过了一会,周阳缓缓说道:“对不起,我戒不掉了。我现在知道,炒股的人,一旦陷进去,就再也出不来。”
“这样啊。”苏倩想起了自己的舅舅吴兴昌,还有这些年父母对她的教诲,千万不要和赌徒在一起。你的舅舅的下场就是前车之鉴。
周阳转头看着苏倩,问道:“你会跟一个赌徒在一起吗?”
苏倩摇了摇头,道:“不,我不会。”
“对不起,我没有办法给你一个稳定的生活。”
这一句话埋藏在心里,要对苏倩说的话。
周阳等了足足十年。
这些天,周阳终于明白,命运让自己重来一次,不是让自己弥补和苏倩的遗憾。
有些人,一旦错过,就不可能再回来。
他感谢命运,让自己终于有机会,跟苏倩当面道别。
苏倩已经明白了周阳的意思。
虽然,两人还没有开始过,但是苏倩的眼睛红了。
她终是控制不住,抬手抹了抹眼泪。
“傻姑娘,别哭了,你会有属于自己的幸福。”
苏倩深深吸了口气,转头看着周阳,虽然眼睛还是红的,但她带着释然的笑容说道:“周阳啊,虽然我们认识不久,但很奇怪,我感觉跟你很亲,就像是亲人那样。”
“我的直觉告诉我,你不是坏人,也不会害我……但是你知道吗?我觉得我们之间是不会在一起的,因为差了点什么东西。”
“差了什么?”
“其实,我一直觉得,我的那个他,是一个背着吉他,能唱歌给我听的人……但,好像不是你。”
周阳知道,苏倩心中那个背着吉他的少年,已经永远消失,再也不可能回来了。
今晚之后,自己为苏倩写下的回忆,终于走到了终点。
时间不早了。
两人站起身。
周阳轻轻地抱了一下苏倩。
苏倩红着双眼,没有排斥他的动作。
时间很短。
随后,周阳往后退了两步。
“再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