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咖啡馆有些慵懒的氛围，店里正播放着Seven Lions等演绎的歌曲《See You Again》，舒缓的节奏让人更为放松。
沈聿修看着对面高干风格的女人，全程都有些心不在焉。
刚回国时差还没倒明白，家里就安排了这一出相亲大戏，让他甚是头疼。以他的性格，原本是不会参加的，但偏偏面前的这人，是自家奶奶好友的孙女。
全程基本都是对方在说话，沈聿修保持半沉默。
中间，对方去了一趟洗手间。他轻轻地扯了扯领带，取下眼镜，揉了揉眼。
相亲，还真是比谈判要累。
半晌，他重新将眼镜戴好。在等待的空闲中，他的注意力被一旁的两个人吸引。
看起来，应该也是相亲的。
沈聿修扫了一眼，男人穿着灰色大衣，看上去倒是斯斯文文，但看到那人手上的表后，他面色沉了沉。
男人一直在说话，大概扯着一些自己的“远见”，而女人全程保持礼貌的微笑。
她的模样并不算惊艳，算得上是东方人耐看的五官，故而初见不抢眼，但却能够给人意外的和谐，或许与各部分的完美比例有关。一身白色的高领毛衣，搭配棕色的大衣，微卷的长发扎成高马尾，显得清爽利落。
她的眼缝较高，眼睛看起来更圆，鼻子的形状以直线为主，唇边的那抹笑内敛而清冷，眉目舒展间人难以移目。
以旁观者的角度来看，这两人怎么看都并不搭配。
沈聿修饶有兴致地侧耳听着，双手不自觉地环抱地在胸前。
“我大概就是这些条件。”
随着话音刚落，顾曼晴的笑容也渐渐消失。
这哪里是找对象，这分明是找合伙人啊！
外要能挣钱帮忙还房贷，内要能洗衣做饭，还要温柔体贴脾气好……她在心底算了算，自己还真“配”补上他。
“顾小姐，冒昧地问问，你多久能确定一段关系？我也并不是很想浪费自己的时间，当然，也包括你的时间。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在这周就确定关系，后续可以按照结婚的步骤来……”
“沈先生。”顾曼晴还是没忍住，“我想，我们不太合适。”
“为什么？”
顾曼晴保持着礼貌的笑容，深深吸了一口气：“听完你的话，我发现你的人生计划很宏伟，但我并不想参与。我会跟介绍人说明，是出于我的问题而耽误你的时间。我想，我们可以结束了。”
她的话说完，抬眸间与一旁的目光再次撞了个满怀。
顾曼晴的那股勇劲忽然被灭了大半，内心“咯噔”一下。
完了，沈聿修该不会全都听到了吧？
但并没有什么机会给她过多的思索，因为，沈聿修的相亲对象也回来了。
那是个气场十足的女人，模样也好，一看就是富养人家的女孩。也是，沈聿修的相亲，又怎么可能会差呢？
他们似乎说了些什么，很快就起身。随后往外走，没有一丝留恋。
看起来，两个人很搭。
“顾小姐？你真的不再考虑了吗？我可以去掉几个条件……”
顾曼晴忙不迭低站起身，丢下一句“抱歉”，便冲了出去。
外头雪后初霁，阳光微暖，可哪里还能看到刚才那人的身影呢？
顾曼晴的大脑一片空白，惊喜来得太突然，去得也突然，甚至还没机会跟他搭上一句话。她不由开始懊恼，不知道下次再见他，又是什么时候了……
她按通了陈映书的电话，等待“拷问”。
“怎么样怎么样？这位医生大哥如何？是不是和江直树一样帅气聪慧，一眼让你误终身？”
顾曼晴被气笑了：“现实去哪里找江直树那样的，这位大哥呢，给我罗列了一堆他的要求。我总结一句就是，能赚钱养家的保姆。这些我都暂且不说，关键他开口，一口一句‘我妈说’，我是真的怕了。”
“妈宝男不可取！以后婆媳关系有的你烦的，趁早斩断吧！”
顾曼晴缓步走着，仰天长叹：“又失败了。”她顿了顿，还是将话题转了转，“映书，我……看见沈聿修了。”
“什么？！”
“就……在我相亲的咖啡店。”
“这个点，沈聿修去咖啡店做什么？”
“可能……相亲？”
陈映书沉默了三秒，随后爆笑。但笑了不过三秒，她又沉默了片刻。
“不该啊……蒋妙仪呢？当年可都是传他们两家门当户对，一同留学，只待归国就修成正果的。而且我看蒋妙仪朋友圈之前还发过什么‘我爱的人正好在身边’，难道不是指沈聿修？等等，我脑子都乱了！”
顾曼晴想说，她现在的脑子更乱。
一别多年，猝不及防地重逢，像极了静止的沙漏开始重新计时。
是藏不住的欢喜，也是藏不住的遗憾。
显然，只是她单方面认出了他。
也是，自己从来就不是蒋妙仪那样的天之骄女，也不是陈映书这般豪放的性情。在整个高中三年的时光里，她只是一个不起眼的人而已。
“映书，我接个电话。”
意外的来电将顾曼晴的思绪重新拉了回来，是个陌生的号码。
她顿了顿，暂挂了陈映书的通话，接通了来电。
“喂，您好。”
“您好，请问是桐d****8的车主吗？”
“是我，请问您是？”
是个男人的声音，而且，还是个很耳熟的声音。隔着屏幕，似能感觉是青岩下的淙淙流水，温润在心。
“是这样的，能麻烦您过来挪一下车吗？”
顾曼晴心头焦雷一道，是了。刚才过来的时候，车位已经不够了，好不容易找了个位置就匆匆停下了。
“麻烦稍等，我……马上就来！”
顾曼晴此时已经顾不上给陈映书回电话，风风火火地朝停车场赶去。
幸亏，距离不算很远。
顾曼晴气喘吁吁地赶到时，就见一道黑色身影正倚靠在一辆黑色越野旁。
那人垂首，保持着慵懒的姿态，浑身的松弛。
“抱歉，我……”
顾曼晴抬头看去，那深邃的眼眸跌入她的视线。
这一刻，她所能够想到的大概就是一句古早小说里的一句话：
——好似被流星砸到了心，怦然不停。
“沈……沈聿修。”
是沈聿修，不是记忆里的沈聿修，也不是屏幕里的沈聿修。而是站在自己面前，真真切切的那个人。
是她。
沈聿修显然也有片刻的吃惊，许是一路跑过来，她的脸有些发红。她看着自己，好像应该本就认识自己。
“我们好像哪里见过？”
顾曼晴看着他，下意识地说道：“可能……是在刚才的咖啡厅……”
沈聿修站直了身子，环抱在胸前的手放下：“我是说，我们很久以前，在哪里见过吗？”
若换个人，只怕这是一句老土的搭讪话。
可说这话的，是沈聿修。
顾曼晴未曾迟疑，脱口而出：“沈聿修，桐城中学一班的沈聿修。”
她，说出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