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早上七点,林漉迷迷糊糊的,被楼下搬运物品的声音吵醒。
她穿好衣服,走出房间。倚着环廊的栏杆向下望去,看见土楼中间的空地上凭空多出了许多人。
有的拎着袋子,有的抱着箱子,从土楼其中一间房间出发,成群结队地走向景区停车场。
这是在做什么?
该不会……和她今天拜访母亲一家有关系吧?
一颗心在胸膛里“咚咚”跳得厉害,她三步并做两步下楼,视线一扫,在人群中找到了谢明晏。
他正和夏爷爷说着什么,见她过来,抱歉地朝她点了点头:“是不是吵到你了?”
“没关系,现在也该起床了。”林漉并不在意,反而指向周围忙碌的人群:“这些都是什么?要搬到哪里去?”
“是送去你家里的聘礼。”夏爷爷回答。
他还在生谢明晏的气,语气不算太好。但和得知他们领证的那天相比,已经和蔼多了。
聘礼?这么多?
林漉讶然。
她没接触过这边的结婚习俗,身边都是城市做派的同龄人,想法比较前卫。遇到合适的,甚至可以不要彩礼嫁妆,直接裸婚。
谢明晏看穿她的想法,浅浅一笑:“别有负担,这些都是应该给你的。”
林漉敛起表情,故意做出一副不在乎的样子:“放心,我这人吧,就喜欢收礼物,不会有负担的。”
她咂咂嘴,有些遗憾地补充一句:“就是这些东西……送到我妈家里,估计就没我的份了。”
看着她耷拉着肩膀,无精打采的样子,
谢明晏眼里的笑意更深了些:“放心,你的那份,回来以后我单独给你。”
林母一家住在漳城城郊,开车过去,需要两个半小时。
准备就绪,两人不再拖延,直接上了车。
上车的时候,林漉看了眼谢明晏的膝盖,欲言又止。
他前两天才在家祠里跪了一整晚,一对膝盖都还肿着。虽不影响走路,却不知道开车会不会疼。
关心的话在喉咙里卡了许久,最终没说出来。
林漉清清喉咙,旁敲侧击地问道:“你累不累?要不我开车吧?”
“没关系,我来就好。”谢明晏答。
林漉“哦”了一声,过了一会儿,又说:“要不你还是坐副驾?可以有空复习一下我的简历。”
为了避免母亲问出破绽,林漉特意写了一份简历,把自己的成长经历、喜好、口味……事无巨细地都写在了上面。
她要求谢明晏也给自己一份,可他写的都是磨轮两可的词语,什么“口味随意”“没有特别喜欢的事”……
完全没有什么参考价值。
谢明晏淡声道:“那只是份简历,不是参考答案。伯母不一定会按照上面的问题考验我。”
……什么人嘛!
她好心关心他,他却不领情!
林漉双手抱在胸前,赌气地靠进座位里,不说话了。
谢明晏弯了弯唇,柔声哄道:“放心,简历上的内容我背过了。你路不熟,踏实坐着。”
窗外的景色从连绵不绝的丘陵,变成高耸的摩天大楼,再变成城市近郊的公园绿景。
林漉坐得后背都僵了,终于到达了母亲的小区。
谢明晏两手拎满了各种提袋,林漉想要帮他分担,却被他拒绝了,只好循着记忆带他上楼。
中途拐错了一个岔口,使两人走了段冤枉路。林漉有些尴尬,谢明晏并没计较。
林母家门上的“福”字是新换的,林漉第一时间没认出来。反复确认了几次门牌号,才在门口站定。
“我上次回来,还是三年前,研究生刚毕业那会儿。”林漉自嘲地笑了声,抬手按响门铃。
门里的拖鞋声越来越近,带动林漉的心跳也越来越重。
不一会儿,房门打开,露出一张妇人的脸。
林母已有五十多岁,但是平时保养的好,除了身材稍微发福,看起来和三十多岁没什么区别。
她看见林漉,先是愣了愣,随后才反应过来:“璐璐呀,来的这么早?我以为你们得下午才到呢……”
“伯母好。”谢明晏向林母点了点头。
林母随之将目光转到谢明晏身上,眼底闪过一抹惊艳:“你就是璐璐的……”
“是,我是她的丈夫,谢明晏。您叫我阿晏就好。这些是我家的聘礼,本该一早给您拿来,送晚了些,还请您谅解。”谢明晏恭敬温良,即便是道歉也让人挑不出错。
林母看着大大小小的提包,懵懂地点了点头,对于两人结婚的事信了七分:“先进来坐吧。”
林漉探头扫了眼屋里:“我爸和我弟没在吗?”
“哦,你爸带你弟出去玩了,今天就咱们三个人。”林母一边倒水一边回答。
林漉暗自松了口气——后爸和弟弟不在最好,要不几个半生不熟的人坐在一起,一人一句品评她的婚姻,未免太诡异了。
来的路上,她已经想好了一套说辞,讲述自己和谢明晏是怎么认识的,又怎么一时冲动直接领了证。
林母却没给她开口的机会,直接问起谢明晏:“你和璐璐结婚的消息太突然了,我都不了解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林漉的目光同时看向谢明晏。
他把水杯放在一边,语调不疾不徐:“我是望溪村土楼群景区的联席负责人,同时也是国家认定的客家土楼营造技艺非遗传承人。”
林母没听懂:“这都是些虚名——具体工作内容呢?”
“包括协调景区内部的大小事宜、负责各座土楼的修缮维护。”谢明晏解释道。
可以说是身兼数职了。
林母脸上闪过一抹不自然:“和非遗挂钩啊,那不赚钱吧?”
谢明晏淡定应下:“维护土楼的扶持款还没批下来,现在手里流动资金的确不太多。”
林母的眉毛拧成一团:“那你在市里有房吗?”
谢明晏思忖片刻:“没有。不过我与家族亲戚达成了一致,拥有整座土楼的完整产权,现在经营着一家民宿。”
“开在那么荒郊野岭的地方,谁去住啊?你没钱又没房,璐璐和你在一起,不是纯受苦吗?”林母的语气不太好。
林漉试图打圆场:“妈,他们那个景区刚刚投入运营,好多人还不知道呢。等到之后宣传火了……”
“你别跟我打岔!我问你,给你挑的相亲对象,哪个物质条件不比他好?你找的这是什么人啊?”林母质问道。
犹如一柄剑插进了胸膛,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疼。林漉语气微凉:“是,您光看物质条件,根本不考虑别的!上次那个结婚对象,年纪都能当我爸了!”
“您是给我找对象,还是找能包养我的金主呢?”
林母“嘶”了声:“你这孩子!我还不是想让你生活地轻松点!”
林漉感觉喉咙堵得难受,她站起身:“你们聊吧,我去阳台透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