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文樱刚满两岁,亲生母亲去世,隔年父亲郑识途带来一个年轻貌美的女人,让她叫母亲。
她以为叫了母亲,就会有许许多多的关爱,结果得到的却是削减日常花销。
她的日子一下拮据起来。
继母郑夫人却因三年生两个儿子得到郑识途格外的重视。
她渐渐成了郑府可有可无的人,亲生母亲的忌日也无人记得,她只得托人买了纸钱,独自一人到园子里,一边烧纸一边哭。
忽然听到身后有声音,她连忙回头。
一个衣着华贵、英俊似谪仙一般的小少年,站在不远处,一脸抱歉地出声:“对不起,孤……我不是故意打扰你,我迷路了。”
“你要去哪儿?”郑文樱抹一把眼泪,站起来问。
小少年回答:“我去学藤斋。”
郑文樱向前走两步,指着一个月洞门,清越的声音带着泣意:“从这儿进去,向前走,走过一个月洞,踏上左边的长廊,顺着长廊左拐就到了。”
“多谢姑娘。”小少年作揖。
“不客气。”郑文樱重新蹲到火盆前哭。
小少年没有立刻走,说一句:“人死不能复生,节哀。”
郑文樱没好气道:“我又不是为逝者哀。”
小少年好奇:“那你是……”
郑文樱不回答。
小少年觉得自己再问下去,有些冒昧,便道:“姑娘,我叫谢景润,你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助,可以找我。”
“我没有什么需要帮助的。”郑文樱头也不回地道。
谢景润有些失落地作揖:“那、告辞了。”
郑文樱没有回答。
谢景润离开。
郑文樱又哭了一阵子,回到自己的小院子,继续过着贫穷的日子。
一日复一日。
忽然有一日郑夫人满脸喜色地走进来,亲热地唤:“文樱。”
郑文樱行礼:“母亲。”
“把东西放下。”郑夫人说一声。
数个丫鬟将托盘放到桌上,里面是簇新的布料、闪亮的首饰、精致的点心等等。
郑文樱已经好些年没见过这么好的东西了,她不解地看向郑夫人:“母亲。”
郑夫人满脸慈爱:“你已经十岁,大姑娘了,得打扮打扮。”
郑文樱总觉得郑夫人居心叵测,可是接下来的日子里,郑夫人非但没有做恶事,反而像对亲生女儿一样待她,吃喝用度都是极好的,还特意安排一个学问极高的女夫子给她讲课。
女夫子告诉她,世间男子多薄情,女子要多爱自己。
她的亲生父亲郑识途就是这样的男人,所以她觉得女夫子说得极有道理,开始认真听女夫子的话。
之后女夫子又说,女子不易,但可以抓住有权有势的男子,实现自己的目的等等。
直到再次遇到谢景润,知道他是当今皇太子,她才明白郑识途和郑夫人重新像个父母,不是因为良心发现,而是想让她做太子妃,为郑府谋福。
她心头的思绪纷乱,越发觉得女夫子的话是金科玉律,于是在谢景润来郑府时,她开始主动接触谢景润。
谢景润高兴道:“没想到你是老师的女儿。”
没错。
郑识途是谢景润众多老师中的一位,郑文樱笑道:“没想到你是太子殿下。”
两人一来二去就熟悉了。
谢景润不能经常到郑府,便隔三差五给郑文樱写信。
郑文樱也给他的回信。
郑府上上下下看在眼里,对她也格外尊重,再也没有从前的怠慢、轻视和欺辱、郑夫人和郑识途也待她极好、所有人都记得她生母的忌日并且办得极其隆重。
郑文樱第一次体会到权势的迷人,在她和谢景润成婚之时,更是达到极致。
她很珍惜自己得来的好日子,把东宫治理的井井有条,对庆隆帝和皇后很孝顺,对谢景环和谢景熙很友好,和谢景润更是琴瑟和谐。
她真的觉得自己很幸福时,郑夫人想要她为弟弟们谋差事,她不予理会。
郑夫人也没生气,照样赔笑脸。
没多久,女夫子忽然造访,将她夸奖一番之后,又夸谢景润温润善良,对所有人都好,是个不可多得的夫君。
可谢景环和谢景熙却不是省油的灯,尤其谢景熙小小年纪,就有战功,以后指不定就能取代谢景润了。
她心头一紧,再也没有办法把他们当弟弟对待,时不时还要冷嘲热讽几句。
不待她做出什么,就发现谢景环处处针对谢景熙,好像是怪谢景熙夺走了帝后太多的关注、赏赐和疼爱。
她便什么都不做,坐山观虎斗,却没想到朝臣们明里暗里都在提太子无后一事,郑夫人直接说她若不能生,就赶紧去看病。
小时候她不想成婚、不想生孩子,可如今她真的愿意为谢景润生孩子,便积极看太医,各种调理身子的药,她吃了一堆,她和谢景润就是没有孩子。
她开始信偏方,什么乱七八糟的虫鸟她都吃,就是生不出孩子,她感觉自己走到哪里都能听到有人议论她和谢景润不能生孩子。
她开始吃不好喝不好。
“放轻松,文樱放轻松,不要再折磨自己,生不出来孩子,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谢景润一次次安抚她。
可所有人都觉得是她的问题,她也觉得是自己的问题,一年年过去,她还是没有怀孕。
朝臣们上折子让谢景润选秀女。
谢景润不愿。
她也不愿意,可她知道谢景润若是没有孩子,地位不稳,她的太子妃之位也将不稳,所以她让谢景润选几个女人到东宫。
“文樱,你在说什么?”谢景润愕然。
郑文樱道:“殿下,你就选几个女人,开枝散叶吧。”
“你愿意?”谢景润问。
郑文樱道:“我愿意,有了孩子,你还是太子,我还是太子妃。”
谢景润问:“太子和太子妃之位,这么重要吗?”
“嗯。”郑文樱点头。
“所以我不重要吗?”谢景润问。
郑文樱一抬眼,就看到谢景润双眼通红,她的心忽然就像刀割一般痛。
见她不回话,谢景润转身就走。
“殿下!”郑文樱扑上去抱着谢景润的胳膊:“殿下,太子和太子妃必须有孩子。”
谢景润侧首看她,苦笑一声:“太子和太子妃……文樱,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只会喊我殿下的?”
郑文樱道:“你本来就是殿下。”
“我本来是谢景润啊。”
“不管你是殿下,还是谢景润,你都应该有孩子,殿下,景润,求求你,你选几个女子,生下孩子就行了。”郑文樱哭着下跪。
谢景润低声问:“说出这样的话,你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郑文樱没有回答。
谢景润没有拒绝郑文樱,他极少拒绝她。
最终郑文樱选了四个女子进东宫,然后她看着谢景润走出储贤院,走向其他女人的院子。
她的目的达到了。
可是她一点儿也不开心,她的脑子里浮现都是谢景润如沐春风的笑、深情的目光,还有他的声音。
“文樱,这是给你的信物,希望你喜欢。”
“文樱,和你在一起我很开心。”
“文樱,我们终于成婚了。”
“夫人。”
“夫人,你想我吗?”
“文樱。”
“文樱……”
“……”
她的心好疼好疼,疼的好像要死掉了一样。
她才知道。
原来——她早就喜欢上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