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师侄所言,大有道理。”
慧心大师手捻着佛珠,沮丧万分道:“偏偏你慧觉师叔,此际却是下落不明、安危难卜,倘若他在这里,一定会有办法阻止此事的。”
“是啊,方丈,咱们满寺都是文僧,比不得慧觉师叔,”
另一名主事的和尚悟德,怯怯地搭话儿说道:“还是......不要插手此事了吧!”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我等佛门弟子,危难当头,义不容辞,岂可畏首畏尾,一心只求自保呢?!”
慧心大师甚为不悦地瞪视了他一眼,慷慨激昂道:“众僧听令:大家立刻随我离寺下山,全力以赴地阻止此事。”
“是,小僧遵命!”
“启禀方丈,众镇民们不顾弟子的再三劝阻,已经纵火,把那柯家烧了个干干净净、片瓦不留。”
众僧侣们双手合十地齐声答应着,跟随着他合寺而出,浩浩荡荡地奔向镇内。但才刚走到山脚儿,那负责采办的主事和尚悟明,便气喘吁吁,一路狂奔地迎上前来道:“可怜他家老少九口人,满门俱灭,无一逃离火海。”
“阿弥陀......”
慧心大师满面戚容地合十悲鸣道。
“糟啦,方丈!”
悟明不待其师宣完佛号,便猛的伸臂指向他的身后,厉声喊叫道:“咱们‘莲花寺’......咱们‘莲花寺’也起火啦!”
“啊?!”
慧心大师和众僧侣急忙转身相望:但见整座“莲花寺”寺,浓烟弥漫,烈焰熊熊,一大片的明艳火光映照若霞、异彩纷呈,其势凶猛,径达天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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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芙蓉在小镇中,依次施展过了瘟毒“漠视”、粉毒“哀怨女人心”和火毒“玉石俱焚”,如愿了却了以往所有的恩怨纠葛,随即,便悄然地潜伏在渡头的近处,耐心地等候着李明德的到来。
这天的头午时分,一艘扬帆踏浪的中型客船自西而来,缓缓地靠近了河岸,走下了一男、一女两名客人——从那名男客的容貌、装扮和体格风度上,一望可知,正是那位令柯芙蓉念念难忘了十年的李明德。
“明德公子!”
柯芙蓉见状,刚想要眉花眼笑地迎上前去,却又忽的警觉情形有异,连忙停下脚来,远远地瞅见了李明德和那名一同下船的妙龄女子,低声私语着并肩牵马而来,神态亲密,相谈甚欢,显然关系非比寻常。但由于角度和距离的关系,难以看清她的容貌。
“据飞芦的回报,公子他丧妻八年有余,并未续弦再娶,而此次来济南郡府,也是独自上路——”
柯芙蓉的心中醋意顿生,愠怒不已道:“那么这名白衣少女,又是他的什么人呢?哼!”于是就暂时躲在了暗处,意欲观望一番后,再作计较。
而李明德和阿梨那边,则浑然不觉地双双进入了茶棚之内,厮磨消遣。柯芙蓉独自吹着凛冽的寒风,忍气吞声地守了大半天,好不容易才等到他们享用完了茶点,一前、一后地走了出来,才要紧跟过去,却又偏偏听见那名运气不佳的店主老汉,出言讥讽李明德,便把满腔的怒气,都尽数儿地撒在了他的身上后,这才骑着从“莲花寺”内,趁火打劫而来的枣红色汗血宝马“赤月”,继续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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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梨和李明德两个人,一路扬鞭策马,堪堪赶在了日落之前,来到了长风客栈投宿。那李明德因见天色已晚,便吩咐小二,在其内院儿的三楼,准备了两间相邻的套房,和阿梨住了进去。
“阿梨呀,我明天需得尽快地赶去我岳父那边儿,呈递家书一封,然后才有时间,处理其它的事宜——”
稍后,二人各自梳洗已毕,一同在李明德的房内用过晚饭后,李明德便手捧着茶盏,温言试探她道:“不晓得你的行程,是怎么安排的呢?可否等我回来,陪你一同返乡呢?”
“再有十三天,便是小黑子和我的相约之期了,我原本就是要呆在这里等着他的。公子如此的安排,倒也省心、省事。”
阿梨这么暗中思忖着,就话里有话地颔首说道:“嗯,如此也好。那我就呆在这里,等到公子归来以后,咱们再具体商量其他好了。”
“‘咱们’?‘商量其他’?——阿梨她这是,已经默认了什么吗?不然的话,又怎么可能如此的说法儿呢?”
李明德于误会之下,一时间心中大为甜蜜地,频频点头笑道:“嗯,知道了,我明白、我明白。”
“咦,明白什么??该不会是......我已经被他慧眼识穿了吧?”
阿梨见他的笑容如此地奇特,心内也不禁猜疑不定道:“不,不会的,丹凤妹妹答应过我,不会告诉他的——想必,是我多心了。”是以面色一红,急忙左顾而言他道:“啊,对了,公子,现如今风寒霜重,早、晚路滑,您在沿途之上,可千万要多加提防,不必急于一时才是啊。”
“咳,咳——”
可那李明德听了,却越发地领错了情,顿觉销魂荡魄、热血沸腾,几欲站起身来,贴近阿梨,搂抱亲昵,但自知此念甚是不妥,便慌忙摄住了心神,咳了几咳,干笑着转移话题道:“呃......,阿梨呀,你是否还记得,回乡的路途呢?要不要我把这里的老板娘叫来,打听一番呢?听说,当年就是她将你一手买断的,应该对此最为清楚。”
“不必了,公子,那回乡之路,阿梨尚还记得几分......”
阿梨一语未尽,便突闻窗外,隐隐地响起了几声极其微弱的鼻息,就立时纵身冲了过去,猛的推窗喝问道:“什么人鬼鬼祟祟、藏首藏尾的?!”
那倒挂在窗外偷窥之人,乃是一名身着黑色夜行衣的蒙面女子,见自己已经暴露了形迹,便连忙双脚一松,活象是一只卷潮虫儿似的,将身体蜷缩成了一团儿,骨碌碌地快速滚落至地面,紧接着,又仿佛蚂蚱的一般,“嗖”的一下子跳墙而遁,急匆匆地逃离了客栈。
“公子,我且去一探究竟,您先安歇了吧!”
阿梨反手提起了天雨剑,对着李明德简短地交代了一句后,就轻提了一口丹田内力,越出窗外,追赶那女子而去。
“哎,阿梨,等等我,我也一起去!”
李明德连忙高声叫道,但他又岂能追得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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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明德和阿梨前脚儿刚刚进入了房间,柯芙蓉后脚儿便追踪而至,踏入了前厅的大门。
“小二哥~,请问方才投宿的那两位客人,住在三楼的哪间客房呢?我和他们哪,乃是旧相识,待一会儿啊,想去拜访一下儿。”
柯芙蓉料想李明德和阿梨,必定是要住在三楼套房的,为了避免和李明德过早地正面接触,就在二楼的普通客房内,包下了一间双榻的居室,随后便向敲门送餐的店小二单葆久,秋波荡漾地柔柔笑问道。说着,就假作无意地随手解开了行囊,“哗”的一声掉落出了好几吊子的铜钱,沉甸甸、亮闪闪地,堆砌在桌面上。
“回姑娘的问话:那两位客人,就住在楼上最左边儿的两间套房之内。”
谁知那单葆久,却是一个老实本分之人,因见柯芙蓉形态妖娆、彩衫薄透,便一直低垂着眼帘,并不敢抬起头来,多看她一眼,更不贪恋那堆闪亮的铜钱,只是羞红着脸庞,规规矩矩地施礼说道。随即,就屈膝告退了。
“嘁,这个店小二,倒是聪明得很哪!”
柯芙蓉坐在他的身后,“铮”的一声,拈指一弹铜钱,撇嘴一笑道——原来,她早就在那堆铜钱之上,施下了烈性的巨毒,一旦稍加碰触,就会午夜毒发,一命呜呼了。
当晚的夜深人静之际,柯芙蓉换上了一套黑色的夜行衣,足蹬乌履,面遮黑巾,吹熄了屋内的烛火,打开窗户,形同蟒蛇一般地蹿上了楼顶。
柯芙蓉趴在那楼顶之上,活像是一只暗中捕食的壁虎也似,向下探头逡巡:但见三楼的左侧两间房中,只有靠里边儿一间的待客外室,点燃着数支明亮的灯烛,窗口儿上,映照出了两条朦朦胧胧的半截儿身影,料是李明德和阿梨,正在其中饮茶闲聊。
柯芙蓉见状,便凌空一个就地翻悬,使出了一招儿“蝙蝠倒挂”,用双脚的脚尖儿,牢牢地勾住了木楼的楼檐儿,又用手指沾着口水,将那窗户纸捅出了一个小小的窟窿眼儿,向内屏息观望——
“呀!好一个灵秀无瑕、风姿出众的女子!不知她究竟是谁??”
那柯芙蓉乍看的时节,恰巧儿阿梨正在低头喝茶,其面颊半露,五官难辨;稍后,阿梨才一搁下茶盏抬起头来,便立即使得柯芙蓉为之而呼吸一顿,心内大惊道。
“怎么,她居然就是当年那个,蠢头蠢脑的小侏儒阿梨?!她是如何做到,在短期之内改头换面、判若两人的呢?!”
紧接着,柯芙蓉就听到李明德口口声声地呼唤她为“阿梨”,不由得更是倍感讶异道。
柯芙蓉带着满心的不忿,特意又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审视了阿梨许久。自忖,若是单论妩媚风流、娇艳夺目,那她自是大不如已;怎奈,她却是另具了一种端雅大方,清新飘逸的离尘态度,也足以令自己相形失色,望尘莫及。
柯芙蓉于此时此刻,情不自禁地对准了“假想情敌”阿梨,银牙咬断,美目望穿,真可谓是越看越妒、越妒越恨,其心中和眼中,无不都只剩下了阿梨一个人,反而完全将那李明德抛到了脑后。怪不得有一位西方的智者,曾经这么戏说道:“人们对于情敌的关注,往往要远远地超出了,对于情人的百倍、千倍。”此话,诚然不假。
除此之外,还有一句老话儿说得好:“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等到柯芙蓉稍微地缓过神儿来,眼见着二人的情形,立马儿便瞧出了李明德对待阿梨的心意,气得险些晕死了过去道:“好你个臭丫头,矮侏儒!我柯芙蓉,哪一点儿比你逊色了?!凭什么你处处都占尽了好处,非得压我一头不可呀?!”
如此气恼之下,柯芙蓉便浑然忘记了控制吐纳之声,即刻就被阿梨警觉发现,连忙穿过后院儿,逃窜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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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梨紧跟在柯芙蓉的身后,一下子越过了后院儿那堵低矮的土墙,瞬间记起了自己曾经在无数个寒冷的月夜,徒然地对着此墙兴叹,无力挣脱桎梏的过往经历,于是回首再望此墙,心中百味杂陈,感慨不已。
而这么稍微地一走神,柯芙蓉那边儿就已经恍若天边的黑烟一缕,转瞬飘忽逃远了。
阿梨本想就此作罢,但凭借着微微的一抹月色相照,眺望见她的身姿异于常人,形态古里古怪,生平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立时较量心起、好奇意动,便连忙气息流转,足下生风,施展开了独门轻功“扶摇功”,犹如鲲龙出海,怒徙南冥,旋风一般地向着她逃窜的方向,疾速追去。
柯芙蓉扭头瞥见阿梨宛若一道白色的电光,须臾间飞速逼近,心中不禁轻蔑地一笑,越发将那“虫影”轻功,使用到了十分的境地,飕飕飞扑着迅捷无比,时而犹如蚂蟥和蚯蚓,四肢不动,匍匐摇摆,曲折前进;时而仿佛千足蜈蚣,悉索爬行,穿梭于草丛之中;时而有如吊丝蜘蛛,游游荡荡,悬浮于树梢之间;时而有如雨后蟾蜍,大起大落,纵蹦丘壑;其形貌虽则丑陋不雅,却端的是另辟蹊径、化腐为神,快犹鬼魅。
阿梨初涉江湖,就遇见了如此强大的对手,一来艺精人胆大,技高手易痒;二来初生牛犊不怕虎,自古少壮皆喜战——所以不思畏惧,倒生兴奋,蘧然昂首清啸了一声,同样也把“扶摇”功,发挥到了淋漓尽致的地步,足足追逐了大半个时辰,这才艰难地拉近了距离,慢慢赶超了过去,挡在了她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