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越是希望怎样,就越是会事与愿违、
足够强大的团队、充足的资金、还有她提供的有求必应的材料,依然没能研究出足以抵消芯片负面影响的药剂。
姜糖和郑元驹的一起摧毁第二十一个基地时,一直表现得活力四射的郑元驹突然倒了下来,咳血不止。
她把残局收拾完,立即带着他回了家。
他体内的器官开始衰竭,辐射带来的几不可逆转的破坏力,让他迅速衰弱下去。
姜糖等了一星期,才把他从病房里等了出来。
他气色看起来居然还不错,见她坐在外面,还心情很好地问她,好不容易回来一次,要不要再去尝尝街角的麻辣烫,连着出了两个国外的任务,吃快餐都快吃吐了。
姜糖什么都没说,帮他把病号服一换,两人打了车就吃饭去了,看得暗中观察的人心中百感交集。
明明应该是最难过的两个人,却笑得一个比一个开心,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吃完饭,姜糖把郑元驹送回去休息,自己跑去找郑局。
夜已凌晨,她在系统的提示下,翻墙溜进了警局,在郑局的办公室外,听着里面痛不欲生的哭声,却没有敲响房门。
她沉默着站在门外许久,直到天色蒙蒙亮,才转身离开。
一周后,姜糖背起行囊,第一次单独出任务。
郑元驹坐在窗边里的椅子上,抱着她沉默了许久,却没有挽留。
“对不起。”他的脸埋在姜糖的肩窝上,声音里带着愧疚和不甘。
“对不起。”他连声说了好几次对不起:“虽然不知道你到底是谁,但以你的能力,重活一次,如果不是被我们捆在这里,你一定比现在好得多。”
“我乐意。”姜糖拍拍他的肩膀:“如果不是我愿意,你们怎么可能留得住我,都是这么多年的战友了,客气什么?”
郑元驹轻轻回抱了她一下:“小糖妹妹,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吗?”
“姜糖。”她笑眯眯地揉了揉他的短发:“所以,你还可以继续喊我小糖妹妹。”
郑元驹笑了,他抱着姜糖的手紧了紧,然后松开:“去吧,我会一直在家里等着你。”
“既然转战后方了,你可不能偷懒。”姜糖拧了下他的鼻子:“我要吃街南那家同款的鸡蛋面,回来以后要是吃不到刚出锅的,我可是会伤心的。”
她脚步轻快地离开,下到楼下扭头,朝楼上某窗口的人影用力挥了挥手。
没了郑元驹同行,姜糖动手就要肆无忌惮得多。
任务完成得很顺利,不管那些人再怎么提防,基地都会莫名其妙变得一片混乱。
偶尔有人看见一把刀子自己飞过来,三两下切断了线路,让监控以及电子设备失效。
这似乎解开了困扰众人多年的难题,可惜,这话说出去,几乎没人信。
无能就无能,连借口都不会找,哪里会有刀子自己飞过来砍电线,除非这世界上有鬼。
姜糖完成任务回去的时候,果然吃到了香喷喷的鸡蛋面,她毫不吝啬地对郑元驹的厨艺表示了肯定,然后笑眯眯地说,自己下次想吃灌汤包子,流油的那种。
郑元驹越来越少出门了,稍微走远些,就会浑身酸痛。
他偶尔会下楼去买点新鲜的食材,更多时候,都是郑局和局里那些朋友们送过来。
出的最远的门,也是一月一次的例行检查,记录身体状况。
不过,他一点都没表现出沮丧,每次来人,都能看见他欢快地忙碌在厨房,临走的时候,总会带些研究的半成品食物回去,把郑局吃得眼眶通红。
姜糖完成任务回来的时候,往往是郑元驹最快乐的时候,他见她身体无恙,就一句话不多问。
他不问,姜糖每次也都会把任务完成的消息带给他,顺便说一些路途中有意思的事。
郑元驹的厨艺越来越好,身体却越来越差。
距离他们从岛上出来,已经渐渐过去十几年,医生都没想到,他居然能活这么久。
贝才杰特意在国内建了一所医院,专门研究郑元驹的病,见效甚微。
等到姜糖毁掉最后一个实验基地,郑元驹已经病到需要频繁透析换血维持生命。
她完成任务以后,没有第一时间回家,犹豫了很久,才轻轻敲响了房门。
郑元驹在房间里睡得很熟,她在床边坐了足足两个小时,才等到他醒来。
看到她在,郑元驹迷蒙的眼睛一亮,艰难开口:“回来了。”
“嗯。”姜糖看着他,微微笑了:“完了,基地,都完了。”
郑元驹愣了下,突然从病床上坐了起来:“真的?”
“你是个英雄,这十几年从那组织手里救下来的人,少说也有两万多人。”姜糖握着他的手,那手削瘦得可怕,有些咯人。
“如果回到十几年前,你还会自告奋勇混进那岛上吗?”她脑中浮现出郑局那张几年就从帅大叔变成苍苍老人的脸:“你...怪郑局吗?”
“不怪,他是一个好局长。”郑元驹朝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眼底却隐隐有着失落:“有些事情,总要有人去做,既然我有能力去,为什么不能是我?”
他是一个好局长,却又不能算是一个好父亲。
“嗯,我支持你。”姜糖也跟着笑了:“如果能重来一次,我还会出现,把你带出疗养院,咱们再做一次战友。”
“我这一辈子都不想亏欠别人,没想到最后,会欠了你这么多。”郑元驹安静靠在她的肩上:“小糖妹妹,帮我,照顾好爸爸。”
肩上的人渐渐失去温度,姜糖坐在床边,怔怔看着窗帘上的花纹许久,突然笑了:“说什么傻话。”
【宿主霸霸,你怎么哭了?】
——
郑元驹的葬礼很低调,只是来的人依然很多,郑家的大门人来人往,几乎一天二十四小时没断过。
姜糖默默坐在郑局身边,冷静得看起来没有一丝难过,却没人来打扰这两个人。
满头白发的郑局一脸憔悴,明明刚到退休的年纪没多久,却已经有了几分风烛残年之态。
他在两万余人的命和自己儿子的命之间,选择了前者。
最辉煌的功勋并没有让他看起来风光点,反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老了下去。
姜糖看看天色,强行把他带回去休息。
她想,她曾经是怨过郑局的,这个人,居然能对自己的孩子这么狠。
可看看他现在这样,再想想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以后,从头到尾受到郑局的诸多照拂,突然就怨不起来了。
如果不是他,她暴露出来的诸多异常,不管哪个,都能被捉去切片研究了。
郑局的权利也没到一手遮天的地步,有些事情终究不可能全瞒住。
他年纪大了,退休以后,上面就有人朝姜糖伸来了橄榄枝。
上头不止一家知道,郑局手底下那个案子,有一半都是她的功劳。
姜糖没有明确拒绝,只是表示,郑局现在身体不好,郑元驹走了,自己要替他照顾郑局,一切事情,都到以后再说。
没人愿意轻易强迫她,就默认了她的意见。
五年后,姜糖以女儿的身份送走了郑局,把郑家父子二人的所有剩余财产,都交给了贝才杰。
而那些默默等了五年的人,终于等到这一天,准备再找上姜糖的时候,却发现这人就像人间蒸发了异样,再寻不到任何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