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回到家中,土屋黑漆漆的,没有一丝亮光。
卫家几个兄弟姐妹早在一年前分家了,卫国福他们分到坡下的一处泥房,有三间房间,空间很是宽敞。
不过因为没有厨房,他在外边用石砖格外垒了一间,用来煮饭和洗澡。
刘晓红进门先把灯开了,昏黄的光顿时从灯泡中透出,虽然朦朦胧胧不甚清晰,但是比蜡烛和煤灯好用多了。
她快速淘米放进锅里,用火柴将竹叶引燃,再放些干燥的木材进去,很快火势就大了起来。
“二妞你在这里看着火,妈妈去摘点菜。”
卫明月乖乖点头,从身后的柴堆里拿出几根树枝放到灶里。
“媳妇,今天放点红薯吧。”
卫国福将牛赶到旁边的棚里后,他从墙角拿了几个红薯,洗干净放进正在煮饭的锅中。
见女儿神色认真地盯着火看,他好笑地伸手摸摸她毛茸茸的脑袋,让她跟妈妈去玩。
他自己则坐在灶旁边,看火的时候,顺便把破损的工具修一修。
刘晓红摘菜回来,带着女儿在门口剥南瓜苗,等快弄好了,她又去后边的沟里挑了两桶水,给菜园里的菜浇水。
忙完这些,饭也快煮好,她简单烧了南瓜苗汤,里面打了三个鸡蛋,一家三口坐在桌边,开始吃晚饭。
吃到一半,刘晓红望了眼埋头吃红薯正香的女儿,冲卫国福开口道:“今年二妞上学怎么办?”
因为政策的原因,村里小学的老师基本都往镇上调去了,四年级到六年级的学生也分到镇上读书,现在只剩下一个李老师还在教着学生。
二妞今年正好读完三年级,四年级必须要去镇上的小学读才行。
卫国福沉默了一会儿,“明天我去找大姐说说看,让二妞去她那里住,然后我们再给点伙食费。”
卫国福的大姐叫卫兰茹,作为老大卫兰茹从小就要做很多事情,又是照顾弟弟妹妹,又是去田里干活,操劳了十多年,后面终于苦尽甘来。
她嫁了个老公是做木匠的,有房有车,现在住在镇上,自己也很有本事,跟师傅学医出来,开了一家药店,平时帮人看看病。
“住大姐家吗?也好。”刘晓红皱着的眉松开一些,“明天带二妞一起去吧。”
虽然卫兰茹嗓门大,看起来很凶,不过她对小孩子没话说,特别是自己家的二妞,过年都会给她买新衣服。
卫国福放下筷子,“那明天要早点去,我一个人可以走路,带二妞的话还是坐车吧,你要买什么晚点跟我说,我记下来。”
村里的人想要去镇上,大多都是坐村长家的三轮车,一个人五毛钱,也不贵。
卫明月在旁边安静地听着,她现在还小,才九岁,在父母眼里只是小孩子。
等吃完饭,刘晓红麻利收拾好碗筷,进灶房洗刷起来。
卫明月在门口坐了一会儿,洗了个澡,然后回房间里开始写作业。
是的,哪怕她将要转去镇上读书,李老师依旧勤勤恳恳地给他们布置了作业。
也许有的学生会偷懒不写,但是卫明月还是认认真真地把作业写完。
等她放下笔时,堂屋墙上挂着的大钟发出噔噔噔的响声,卫明月在心底默数了一下,已经十一点了。
爬上床把灯关了,眼前顿时一片漆黑,只有窗口外隐隐透出一丝月光。
第二天,卫国福早早起来,刘晓红从锅里摸出两个大红薯,给自家男人和女儿各一个。
“吃完就快去吧,刚刚我出去看,三轮车就停在商店门口,晚了可能就开走了。”
卫国福“嗯”了一声,把钱放在塑料袋里包好,藏进裤子的内袋里。
正准备往外走,他想了想回头给了女儿一块钱,让她到镇上可以买点吃的。
送走父女俩,刘晓红把草帽戴起来,花生已经全部都拔完,今天她要去地里捡掉在地上的。
往年捡一袋子,还可以榨一两斤油出来。
卫国福带着女儿来到商店,门口停着的三轮车还在,他上去跟村长的儿子赵勇聊了两句,然后把一块钱递过去。
赵勇把钱接过来,随口问道:“国福哥,你带二妞去镇上是要买鸡仔吗?”
卫国福摇摇头:“不是,这不等到八月底,二妞就要读四年级了,我带她去大姐家,看能不能住在那里,这样也方便些。”
赵勇笑了:“我家那小子也要去镇上读书,不过听说他们不在一个班,不然就可以照顾二妞了。”
作为村长的儿子,赵勇还是能提前知道点事情,二妞正好跟他儿子分外一个学校,只是不在同一个班。
正在这时,一个有些微胖的男人走了过来,他脸型瘦长,眼睛眯成一条缝,看人有种莫名的阴森感。
赵勇招呼来人:“哎,老周你来了啊,刚好人够了,现在就出发去镇上。”
“那正好,我……”
周伟正准备把钱递过去,车上坐在最里面的小女孩突然回过头,漆黑的眼珠直直地盯着他看。
那小女孩面黄肌瘦,跟村里的其他孩子没多大区别,只有一双大大的眼睛还算亮眼,此时却显得格外的恐怖。
卫明月歪着头朝男人笑了笑,笑容是那样天真无邪。
然而在男人眼中,她仿佛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索命恶鬼般,笑容可怖。
顿时,一阵阴冷的寒意从心底弥漫到四肢,他几乎无法动弹,后背也被冷汗打湿。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小女孩明明被他掐死了,怎么还会活过来。
昨天晚上周伟本想去牛棚把尸体处理掉,但是一直被人拖住,今天他准备去镇上买点东西,将所有痕迹都收拾干净。
赵勇坐在驾驶室,见周伟站着不动,扭过头喊了一声:“老周,上车啊,愣着干嘛?”
周伟努力忽略快要跳出胸口的心脏,僵着脸道:“我忽然想起家里还有事,就先不去了。”
他说完,拔腿就跑,连掉在地上的钱也不敢捡,生怕小女孩追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