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众人跟随商队进入乌垒城,在客栈之中,他们和粟特商人告别。
粟特商人们,一个个走上前来和他们拥抱,笑着说:“下次有机会,我们再一起同行!”
袁华也笑着说:“记得去不屈城,那里也需要你们的贸易。”
古尔丽也走上来,将一张单子交给粟特商人,说道:“这是两张纸,一张是我们不屈城有的东西,一张是不屈城需要采买的东西,你们看看是不是有钱赚?”
商人拿过来认真看,然后他抬头,吃惊的问道:“居然有这么多铁器和陶器?”
古尔丽笑了,她再次说出一个重大的消息:“八月,我们不屈城会开通到马拉坎达城的船运,以后运输会很快,装的也多,也不需要那么多牛马沿途运输了,牛马只要在码头卸货就好。”
这一下,把粟特商人可乐坏了,他们连忙表示,接下来一定会去不屈城看一看。
客栈里人声鼎沸,崔力这时也领着一个商人过来,说道:“有商队要去于阗国,我们可以同路!这是他们的头领乌尼克,他愿意带我们去于阗国。”
没想到,乌尼克居然认识这帮粟特商人,他们先拥抱了一把。
粟特商人告诉乌尼克:“带上袁先生,他们很厉害,没有人能够打的过他们,你的商队会很安全。”
乌尼克向着袁华单手抚胸,笑着说道:“于阗国商队,乌尼克,见过袁先生!”
袁华也单手抚胸说道:“山海城,袁华,见过乌尼克先生。”
乌尼克向粟特人道别,然后将袁华一群人带到旁边的桌子上坐下,向他们介绍了路程和时间,然后,他建议道:“这一路有1800里,牛马人力耗费巨大,我建议你们采买一些货物去于阗国,这样可以赚回一些耗费。”
袁华不懂,于是很直白的问:“乌尼克先生,我们应该买什么去于阗国?”
乌尼克笑道:“瓷器,茶叶,铁器,布匹,甚至牛马都可以!”
古尔丽像一只小狐狸,她问乌尼克:“我们合起来买一点可以吗?到时候您来卖,分我们一点就行!”
乌尼克哈哈大笑,说道:“你有多少金币?”
古尔丽想了想,说道:“三百贵霜金币和一百帕提亚金币。”
乌尼克点头,说道:“那我出三百贵霜金币,我们合起来买牛和羊,于阗国需要牛耕地,也需要羊!”
袁华诧异了,他问乌尼克,“七百金币能买多少头牛羊?于阗国有这么田地需要耕种?”,在他一路走来,看到过田,但是大多数都是牧场。
乌尼克笑着说道:“能买一千头牛外加两千头羊,我们于阗国是西域的江南,良田二十万亩,物产丰茂,用牛车的地方很多。于阗国人也极喜欢吃羊肉,羊会很好卖。另外,沿途的小国我们还能买卖牛羊,只要有钱赚就行。”
七月二十九日清晨,乌尼克商队的三十辆大车,六十商队成员,加上袁华一行人,赶着牛羊就踏上了,前去于阗国的遥遥旅途。
这一路,他们穿越绿洲,荒野和沙漠。这一路,他们在不少部族停歇,乌尼克带着古尔丽去买卖牛羊。
这一路,于阗国的商队向他们介绍了他们的国家,一个无比美丽的地方。
乌尼克很骄傲的说:“我们那儿,有无数绿洲,湖泊,远处冰山有河流滋润大地,稻谷成熟的时候,你能闻到稻花漫天的香味,蚕丝织造的丝绸无比美丽,山上有金玉,湖泊里有鱼,你去了,一定会喜欢上那里!很多汉人都在那里定居,他们和我们一起盖房子,他们说于阗国就是西域的江南。”
袁华瘪撇嘴,你就吹吧!还西域江南!他现在满眼黄沙,要用布遮着脸,才能呼吸,不然嘴巴里全是沙末子。
至此,袁华理解了,为啥子阿拉伯人,全都要穿长袍,带头巾。
这他娘,穿上下的衣服,到处都是缝隙,到处都是往里面钻的沙砾子。如果不带头巾,头发里也是沙子,使劲摇一摇头,沙子飞扬,有一种重金属摇滚吉他手的感觉。
这个时代,塔克拉玛干,虽然已经沙漠化,但沙海中时不时能看到绿洲,偶尔还有成片的树林。
袁华看着眼前的一切,只能叹息,叹息时间沧桑,叹息最终人类和自然伟力的合力,会毁掉了这些沙海里生命的载体。
在走过这么多地方以后,袁华对这片土地有了更为深刻的认识。
塔克拉玛干啊!
西有高大葱岭拦住了里海过来的风,南有雄伟的青藏高原挡住了印度洋的水汽,北面是巍巍天山,西南是阿尔金山,这地方简直就是一个巨大的内陆盆地,离开四周的大海都很远。
很远也就算了,偏偏这些山都异常高大,带有水汽的风根本进不来。
这片沙海,其实很脆弱,靠着冰山的融雪和极少的降雨,在努力维持最后的生态。
可人类是最后的推手,砍伐森林,牧羊吃掉草根,让这片土地不得不死去,最后变成真正的死亡之地。
塔克拉玛干,你要拆开来读,就会知道是什么意思!
塔克拉,是指“地下”。
玛干,是指“家园”。
这个名字,其实带有无尽的感伤,也有无尽的历史,那片沙海之下埋着他们曾经的家园。
而这些被沙海埋葬的家园,今天就在袁华的面前。
就是他们走过的一个个的小小的绿洲,和这些小绿洲养活的一个个小小部落。
看着那些绿洲部落里微笑的脸庞,袁华其实有些哀伤,因为他知道,这些笑脸最终都会落泪,而最后一滴泪,将落入无尽的沙海。
会有多少人哭泣的离开?
会有多少人会在流浪中死去?
会有多少人会成为其他部落的奴隶?
会有多少人,在梦里回忆这些美丽的绿洲?
袁华想要告诉人们,不要砍树,可他们需要木头。
袁华想要告诉他们,不要养羊,可他们需要食物。
袁华有些无力,他此刻就像沙海里的一粒沙,历史的风将他吹起,却毫无所依。
就这么走着,看着,笑着,寂寞着,人们走了整整一个月,终于抵达了于阗国边境。
乌尼克站在车辕上,哈哈大笑,他张开双手,大声的对着袁华喊道:“欢迎我们的客人,于阗国将敞开她母亲般温柔的怀抱!”
不奴族所有的人都惊呆了,在穿越沙漠和那些小绿洲以后,吃完无数沙子以后。
他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竟然就这样毫无征兆地踏入了传说中的天堂!
展现在他们眼前的景象,美得令人窒息。
那是一片广袤无垠、望不到尽头的湖泊,湖水清澈透明,宛如一面巨大的镜子,倒映着蓝天白云;
湖边则是一片片金黄的稻田,微风拂过,稻穗轻轻摇曳,谷粒饱满,压弯了稻杆,这景象是如此的丰饶而美丽。
远处有牧人带着羊群,漫步在草海之中,风吹动草原,如同波浪。
蓝天,白云,雪白的绵羊,翠绿的牧草,蓝色的湖泊,金黄的稻谷,深绿色的森林,这让不奴族的族人感觉像是突然走入了一幅不真实的画卷。
袁华吐了吐嘴里的沙子,对着崔力说道:“崔叔,如果你父母在这里,我们也就安心了。”
崔力拼命点头,他希望自己的父母和大兄能住在这样的地方,这里真的很好。
古塔从车上跳下来,抱着咯咯笑的古尔丽在草原上打滚,他们是草原的孩子,这一刻他们也回到了母亲的怀抱。
袁华看向乌尼克,说道:“你。。。很好!”
本来他想说,你没骗我,但这么说好像有点小人,于是最后变成了“你很好!”。
乌尼克笑了,他说道:“你告诉过我,你和崔先生都是汉人,我们于阗国和大汉是兄弟之邦,大汉待我们如亲人,教我们种植稻谷,教我们养蚕和制作丝绸,教我们建造房屋,所以汉人在这里受到尊敬,于阗国就是你们的家。”
众人休息了一会,等古塔玩累了,再次踏上行程,他们要去更远处的于阗城,要交易牛羊,也要寻找崔力的家人。
袁华一路走,一路看,他看到的于阗国已经完全是一个农耕文明的国家,这里的种植非常发达。
他甚至看到了成片的桑树林,也看到了采摘桑叶的人们。
当缓缓走过那繁华喧嚣的市集时,眼前所见之景令人目不暇接。只见宽敞的街道上人来人往、川流不息,身着各色服饰的人们在其间穿梭而行。他们或行色匆匆,或悠然自得地漫步,每个人都带着自己独特的目的和心情。
街道两旁摆满了琳琅满目的摊子,这些摊子仿佛是一个微型的宝库,散发着诱人的光芒。有的摊子上摆放着精美的玉石,它们温润而光滑,宛如大自然赋予人类的珍贵礼物;有的则陈列着色彩斑斓的玛瑙,其艳丽的色泽让人不禁为之倾倒。此外,还有各式各样的金属农具整齐地排列着,从锄头到镰刀,无一不展现出劳动人民的智慧与勤劳。
除了这些,摊子上还堆满了金黄的稻谷、雪白的面粉等各类粮食,它们散发出阵阵淡淡的香气,吸引着过往行人的目光。不仅如此,街道旁更有着一家家生意兴隆的饭店,从店内飘出的阵阵饭菜香更是勾得人们食欲大动。食客们围坐在桌前,一边品尝着美味佳肴,一边谈笑风生,好不热闹!整个集市充满了生机与活力,宛如一幅生动鲜活的市井画卷。
他问乌尼克,“于阗国有多少人口?”
乌尼克昂首挺胸,脸上洋溢着无比的自豪,他大声说道:“我们伟大的于阗国拥有多达两万之众的子民!不仅如此,我们还有五千名身经百战、英勇无畏的精兵强将!放眼这广袤无垠的大漠南边,我们于阗国乃是最大国!无论是人口数量还是军事力量,都无人能比。”
《汉书·西域传》中有对於西南是阿尔阗的详细记载:
- “於阗国,王治西城,去长安九千六百七十里。户三千三百四十,口一万九千二百六十八,胜兵五千四百八十五人。……其地宜五谷,出玉石、铜、铁、雌黄、金、银、青玉、白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