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他心情沉重,只吃了不多的干粮,回来在陈家的时候,他也没有怎么吃东西。
情绪一直复杂发堵的他一直不饿,可是现在,鼻尖无比诱人的气味源源不断传来。
等他发现自己下意识地咽口水,目光有些发直。
才赶紧控制自己的反应。
之前他说不吃,可是现在,有些后悔了。
陈有闰目光微不可察地看了殷兰一眼,她还在让二娃盛饭,没看他一眼。
“爹,我给你盛饭!”大娃突然说。
还不等陈有闰有些激动准备答话。
殷兰先开口了,“你们爹不吃。”
陈有闰:“......”
味道实在是太香了,怎么会这样香,别人做的肉他也是吃过的,连县城里头的大厨,甚至是那位世子爷的私厨做的饭菜,他离开的时候也有幸吃过一次,可是,都没有此刻现在的饭菜香。
他有些艰难地开口,“对....我不吃。”
大娃非常遗憾,“娘做的肉可好吃了,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唉...”
可能爹吃过更好吃的东西吧,大娃想。
陈有闰是真的没有啊,他期望大娃再争取一下,可惜大娃没有再说什么。
他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
家里没有餐桌,菜就放在地上,一大三小就这样围着坐,吃得满嘴流油。
三娃现在也大了些,自己坐着是没有问题的。
殷兰给他做了一个蒸蛋,把米饭和菜使劲弄碎了成羹状了,就让他自己吃。
许多村里人养娃是把东西嚼碎了,再吐出来给娃吃,娃小自然不知道这其实挺....那啥的,不过殷兰还是做不出来这样的事情。
自己捣碎虽然费事一些,不过更干净。
陈有闰:“......”
他的媳妇就是讲究,和别人都不一样,他自己其实也看不过去用嘴的做法,他觉得殷兰做得很好。
当然,殷兰肯定是完全不在意他看法的,因为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
除了最开始问了一句他吃不吃,后来就再也不关心,甚至大娃询问,她都直接阻止他吃饭。
陈有闰仅仅是看三个娃争先恐后,满嘴流油的样子,本来娃的话是很多的,殷兰做饭的时候在旁边嘀嘀咕咕个不停。
可是现在,娃是一秒说话的时间都没有了,嘴里还包满了东西,手上就已经夹下一口了。
如果不是殷兰强制要求两个娃必须嚼够二十下,恐怕会吃得更恐怖。
陈有闰才突然发现,他媳妇其实很懂得怎么让娃听话,至少在吃饭这件事上,娃很乖很听话。
她会给娃夹菜,会温柔地帮他们擦一下嘴巴。
二娃的嘴巴擦了,三娃的嘴巴也擦了,大娃的耳朵开始有些发红,人也微微僵硬起来。
殷兰看了大娃一眼,知道他不喜欢殷兰帮他擦,年纪那么小,却总觉得是个大人了,不让殷兰像对待小孩子一样对他。
“你自己擦擦。”殷兰说。
大娃眼里的期待和光亮黯淡下去,他抬头,准备去拿帕子。
殷兰已经快速伸手,飞快擦了两下他的嘴巴。
大娃一下子炸毛了,“娘!我自己来,我自己可以!”
可是话音里没有多少真的愤怒,反而是嘴角翘了起来,怎么压都压不住。
殷兰像是故意似的,又伸手过去继续擦。
大娃整个小身体都扭曲了起来,“娘~娘~不要...”
二娃在旁边笑得龇牙咧嘴,“嘿嘿嘿嘿...”他可喜欢看自己大哥在娘的手下吃瘪啦。
娘帮擦嘴巴多好呀,他不懂为什么哥哥不喜欢。
三娃看到娘和两个哥哥玩闹起来,他也拍着沾满油水的手,“咯咯咯咯”地大笑起来。
殷兰瞪他一眼,“你还敢笑,看看自己的爪子,脏成啥样了,等你再大一点,还敢这样,小心我揍你。”
三娃才听不懂呢,还是傻笑个不停。
旁边的陈有闰突然有些看不下去。
这样的场合他好像融不进去,他像是一个外人,这样融洽和煦的氛围和他想象的差别实在太大。
他站起来,就快步走了出去。
外面的夜色已经漆黑,夜风寒凉,他站着吹了好久,情绪才渐渐平复下来。
他好像搞错了什么,她好像...不是他想的那个样子。
陈有闰扭头,看到了这个在村里格格不入的小茅屋。
可是,她回娘家了是真的,她卖了房子,在这个小茅屋住是真的,家里连个桌子都没有是真的,娃瘦瘦的头发枯黄也是真的。
陈有闰觉得自己的脑子很乱,或许他做错了,在不了解事情的时候,不该那样冲动地答应和离。
陈有闰一个人往里正旁边的房子走去。
他回来了解情况之后,就向里正提出了暂时使用这个房子。
当时他想的是,那个小茅屋实在太破了,四处漏风,如果殷兰认错了,一家人就可以临时搬到这边来。
房子是当初他帮村里孙老太砌的,后来孙老太去世,房子就空了下来。
虽然也只有两间房,可是比小茅屋还是好很多的。
却没有想到,两个人的谈话会变成那样,甚至到了和离的地步。
现在,连娃也不肯跟他过来,推开门,下午他已经清理了房间,可里面还是有一股长久没人居住的味道。
目之所及,空空荡荡,没有一点生活气息。
对比刚刚在小茅屋的所见所闻,烟雾缭绕,殷兰和三个娃嘻嘻哈哈热闹的场景,陈有闰的心头有些不是滋味。
突然地,他就想到了殷兰似嗔似怒和娃假装争执的样子。
皮肤瓷白无瑕,可能因为做饭,被火烤的缘故,小巧莹白的脸蛋泛着微微红晕,嘴唇饱满光泽透着粉嫩。
当然,发怒吼娃的时候,也是非常有气势的。
想到那个画面,陈有闰都没有发现他自己,竟然轻轻地笑了一下。
她到底是对娃好,还是不好呢?
这晚上,陈有闰自己做了一点里正给他拿过来的馍馍,食之无味,他自己也做了一点粥,可是吃起来,完全没有在小茅屋的时候闻起来的香。
陈有闰食之无味地吃下,就这样睡了过去,一晚上都不大安稳。
一整个晚上,杀猪队都没有回来,村里的好些人家都睡得不安稳,不知道会不会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