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白发老者一开口。
振聋发聩。
李凡就大致猜出了对方的身份。
长宁坊市之主，筑基大修，周长青。
只见他身上不经意间散发的气息，绵长雄浑。
如同一座巍峨的高山，叫人忍不住顶礼膜拜。
老师和孙星辉两人都是练气九层的修士。
身上所散发的气息，都没有这种感觉。
一点也不难判断。
显然，这就是筑基修士才有的威压，恐怖如斯。
放眼整个坊市，有这样威压的，除了周长青，还能有谁？
只是，怎么一下子就到了周长青面前。
其他人呢？
他不由左顾右盼，但周围空荡荡的，根本没有其他人。
这一刻，他有点慌。
不会是想杀人灭口吧。
但略微沉思，便压下心中悸动，连忙走上前恭恭敬敬行了个礼。
“拜见坊主大人，大人过奖了。”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他先打招呼，总是好的。
只是，稍微走近几步。
那股威压却是越发猛烈。
这和重力不同，是来自灵魂的压制。
太恐怖了。
李凡还是第一次感受到筑基修士的威压。
感觉这是生命层次的碾压。
周围的空气流动，都带着几分压抑。
周围静谧得可怕。
眼前的白发老者并会第一时间回应。
这就有点吓人了。
最可怕的就是未知。
强压着心中的不适，李凡不由微微抬头望过去。
却与对方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对上了。
瞬间，感觉整个人都被拉入了潭底，冰冷的寒意直穿脚底。
这种大境界的碾压十分叫人绝望。
根本生不出任何反抗的心思。
他连忙低下头，保持着行礼的姿势，大气都不敢出。
只是心中暗想着，“大佬啊，要打要杀悉听尊便，不说话是几个意思？在这儿玩高冷呢。”
洞府内一片寂静，唯有他的呼吸声。
真叫人窒息！
过了片刻，周长青终于再次开口。
“嗯，倒是不笨，还猜出了本座的身份。那说说看，本座为何设此禁制考验？”
声如洪钟，震得人耳朵发麻。
不过听这话的意思，并不是要杀人灭口，那就再好不过，不由松了口气。
李凡强忍住捂耳朵的冲动，深吸一口气，斟酌着回答。
“晚辈不知，还请坊主明示。”
周长青目光深邃，缓缓看过来。
只这一眼，就差点让李凡精神失守。
他努力克制了半天，这才缓过神来。
这时，周长青抬头看向洞顶，略作沉思，眼底闪过一丝莫名的悲伤，然后悠悠开口。
“我有三个儿子，你知道吧。”
李凡微微点头。
他当然知道。
坊市里的人又有谁不知道。
周长青有三子，但前面两个儿子被仇家所杀。
这是周长青此生最大的痛。
虽然他将仇家全家灭门，但也无法弥补这份遗憾。
如今只剩下周北陌这一根独苗。
但周北陌天赋有限，修炼这么多年，也只有练气六层修为。
恐怕这辈子都只能停留在这个境界。
这还是用资源堆出来的。
所以，周北陌才这么好面子。
更要命的是，他连续生了两个女儿，却不见生一个男丁。
这等于是一下子扼住了周家发展的咽喉。
修仙家族最重要的是什么，不就是枝繁叶茂，子嗣绵延嘛。
所以，周家这下尴尬了。
以周北陌练气六层的修为，根本没办法守得住长宁坊市的基业。
筑基修士如果无法突破，终其一生大概有两百年寿命。
而周长青已经一百六十岁高龄。
至今还是没找到突破契机。
且随着年龄的增长，突破的机会越发渺茫。
要知道。
能突破金丹的强者，那可都是凤毛麟角的天骄。
以周长青的资质，筑基后期已经是极限。
他天赋很强，周边几个坊市的坊主，连顶多只有筑基中期。
不然以他毫无背景人脉，又怎么可能将长宁坊市发展起来。
早就被联合绞杀了。
所以多年来，周长青常年战斗，寿命也是打了不少折扣。
别看还有四十年岁月。
但受伤病影响，能有十几年就已经不错。
除非找到增长寿命的灵丹妙药。
但那种灵药，连金丹强者都求之不得。
更何况他这样的筑基修士。
这个时候，就体现出家族的重要性。
毕竟家族是有传承的。
很多资源不是势力单薄的散修可比。
就拿之前的原主来说，十五岁了，才练气一层。
堪堪摸到修仙的门槛。
但周家姐妹，不过十岁，就已经有着练气三层的实力。
这就是差距。
财侣法地。
修仙，不仅要靠天赋，更要靠资源。
不然以周北陌的天赋，练气二层恐怕就是极限。
想到这。
李凡微微叹了口气。
如果不是他意外获得了灵植空间。
恐怕也不可能在短短两个月突破到练气五层。
看来无论在蓝星，还是在这个修仙界。
资源，人脉都是跃迁的重要依仗。
周长青凭借自身实力，硬生生在修仙界站住了脚跟。
可想而知，他是怎样的天赋。
其中又付出了多少艰辛。
但终究还是逃不过天人五衰的命运。
具体还有几年活头，他自己都不太清楚。
眼看岁月无多，他这才紧锣密鼓为周家找一些退路。
毕竟也是不忍心一手打造的长宁坊市，在他百年后，被敌对势力瓜分。
无疑，结识和投资没成长起来的寒门天骄，是最划算的买卖。
运作得好，至少不会让周家惨遭灭门。
只要有那么一两个寒门天骄成长起来，稍微照拂一下，让周家得意喘息就行。
至于后世子孙，是不是能出现妖孽，那只能听天由命了。
周长青这边是越说越来劲。
但李凡却是听得额头冒汗。
天，这种家族秘辛是他能听的吗？
当即就想捂住耳朵，找个地缝钻进去。
想别过头去不听，却又不敢。
冒犯筑基大修，死一次都不够。
谁知道眼前的大佬是什么心态。
万一不开心，拿他开刀，岂不是死了都没办法说理去。
当即把嘴巴闭得紧紧的。
周长青显然看懂了他的顾虑，当即宽慰道。
“别怕，这些年，我一直在暗中结交一些天赋异禀的年轻人。光结交不行啊，总是要说一些掏心窝子的话。放心，只要我还在，长宁坊市就乱不了。”
李凡心里不由吐槽，“是啊，有你在，长宁坊市自然安好，周家自然安好。但哪天你不在了，那谁能保证。这么大嘴巴子到处说你不行了，这是嫌周家死的不够快吗？”
周长青自然不知道李凡心中所想，继续道，“有顾虑是正常的，放心，在结交天骄上，我很是慎重，首先看的是人品。这也是禁制重力测试的由来，为此还花了老鼻子钱。其次才是天赋。毕竟本座可不想养个白眼狼。”
顿了顿，他又说道：“周家的大供奉，王长河就是我当年在妖兽山脉救下的。后来发现其天赋卓绝，就倾心培养，这才有了如今练气大圆满的修为。只差一线，就能筑基。当然咯，我见惯了修仙界的尔虞我诈，自然不会将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这些年，结交了不少人。我死后，能不能起作用，只能看天命。反正我已经努力过了。”
说完，他长长地叹了口气，眼中有一抹挥之不去的忧伤。
李凡忍不住赞道：“坊主大人一心为了周家，深谋远虑，实在令人敬佩。”
周长青看了他一眼，“你这小子，嘴倒是甜。”
李凡有些费解，“为什么选中我？”
周长青微微一笑，说道：“不仅是你，坊市里有天赋的年轻人，我都有留意。一旦时机成熟，就会见上一面，深入了解，观察其人品。之前你只是个练气一层的小修士，还差点被赶出坊市。若不是用了点小手段，让我那傻儿子着了当，收入周家做帮工，恐怕早就死了。但进入周家后，你先是解剖迷迭灰兔竟是没死，已经有点意思，后又帮王钊将好几年都没动静的灵高米培育成功，还让王钊收你为徒，身份瞬间逆转。如此懂得抓住机会，这就不得不引起本座的关注。”
李凡听着，后背已满是汗水。
感情天天被人盯着还不自知啊。
周长青接着说：“但越是关注，发现你小子身上的秘密越多。这才短短两个月，竟是达到了练气五层。”
李凡听后，后脑勺都是汗水。
灵植空间是他最大的倚仗，要是被人发现，还玩个屁，直接躺平等死算了。
周长青看出李凡的担忧，表示不用担心。
“每个人都有秘密，至于你具体有什么秘密，我不会深究，更不会抢夺。有些机缘，不是自己的别强求。况且以本座目前的情况，除了增长寿命的灵药，其余东西都是无用。”
李凡听后，这才松了口气。
但饶是如此，也是汗流浃背。
对方身上的威压实在太强。
况且，这位大佬也太没底线了。
竟是喜欢窥探他人隐私。
周长青还不知道他已经被贴上了标签，闭了闭眼，继续开口。
“其实，真正引起本座关注的是你昨晚凭一己之力，将佣兵阿豹击杀，那可是经验丰富的佣兵，练气五层修士，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猛人。你小子有点意思，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李凡擦了擦额头汗水，谦虚了一句。
“不敢当。”
周长青摆了摆手，“好，不骄不躁，不错。不过，就凭你能越阶战斗的实力，狂一点也无妨。越阶战斗什么概念，那基本上是同阶无敌的存在，妥妥的金丹种子。”
李凡听后，波澜不惊。
对他而言，有着灵植空间在手，资源根本不缺。
金丹可满足不了他的胃口。
只是他猜到了一件事。
昨晚周长青肯定也在附近，将所有事情都看了个真切。
孙女周茉有危险，也没出现。
还真是心狠。
不过想来应该是在他的掌控之中，这才没出现。
但出了通道，周茉被邪气入体，他也没出来救助。
这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这时，只听得周长青叹了口气，继续道，“后来，本座跟着你们到了坊市外，却发现，你又趁机把佣兵阿狼也给干掉了。当时阿狼拿出雷域法宝的时候，我都准备出手了。但最终还是忍住了。只是没想到，你也拿出了个法宝，这就有些稀奇了。”
说着，不由释放出一丝威压，语气陡然一变，甚至还有几分激动。
“是什么原因，让一个练气一层小修士，在短短两个月内，突破到练气四层，同时还具备反杀练气五层的顶尖战力。最重要的是，还有法宝，说，你是谁？”
大佬的心思还真是难猜。
前一秒还和颜悦色，下一秒就翻脸。
变色龙吧。
不是说好了不问别人的秘密吗？
这就改口了，这就眼红了？
当即死咬着牙，硬挺着。
只是这股威严直逼灵魂，根本扛不住。
片刻，他就感觉意识涣散，眼看就要晕过去。
但就在这时，威压消失。
周长青又恢复了和蔼长者的摸样。
“哈哈哈，不过，心性果然坚韧，小子，我很看好你。你看我外孙女周茉怎么样？”
这就说上媒了？
拜托，小姑娘只有十岁。
这老登到底想干嘛。
周长青也发现了其中的歧义，连忙改口，“是娃娃亲，我现在给你俩定娃娃亲，你看如何？”
李凡长松了口气，生怕这位喜怒无常的大佬，真要干出糊涂事，不由开口。
“这是不急，娃娃亲，谁知道靠不靠谱。”
不过，心里却想着，周长青应该没发现他灵力特殊，对邪气和鬼魅有奇效。
这算不幸中的万幸。
见李凡没第一时间表态，周长青也不急，反正来日方长。
他有的是办法。
当即言归正传。
后面的事情。
李凡自然也清楚了。
周长期提前返回洞府，暗中观察，又启动了重力场，测试所有人的心性。
当然，之所以完全得到周长青的认可，还是他没丢下周茉独自逃命。
这情谊，显得弥足珍贵。
他要的，不就是关键时刻能帮周家一把的天骄吗？
其实，李凡当时也没想那么多。
只是觉得周茉对他有报信之恩，不能忘恩负义。
没想到回旋镖在这儿等着呢。
也是长舒了一口气。
只是，接下来周长青的话，又让李凡心头一沉。
竟是要让他独自斩杀四人佣兵小队的另外两人。
小队头领李虎和力大无穷的阿牛。
这就要了老命。
即便他此刻突破到了练气五层。
要同时对付一个练气六层和一个练气五层的修士。
是一点把握都没有。
周长青也是很光棍。
他对四人佣兵小队在长宁坊市收钱搞暗杀很是不爽。
但碍于身份，又不好过多干预。
况且孙女周离还和这些人搅和在一起，就更不好出面。
只能李凡自己解决。
年轻人，还是要多锻炼才是真的。
当然了。
这个老登也给了保证。
只要凭借自身实力进行反杀。
悍血佣兵团不会来找麻烦，至少在长宁坊市内。
其实，言下之意是。
如果连这两个佣兵都对付不了，那只能自求多福。
没有价值的寒门天骄，不值当培养。
筹码也是要对等的。
李凡必须展现出足够的天赋才行。
不然，周家的资源又不是大白菜，凭什么给他。
李凡听完，眼神闪了闪，便下定了决心。
目前来看，他没得选，想要走出这座山峰，必须有人死。
不是他死，就是两个佣兵死。
当即，没丝毫犹豫，转身朝外走去。
周长青很自觉地将禁制打开。
李凡见状，立刻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