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黎把脸埋进郑黔肩头，摇摇头说不一样。他像要抓住救命稻草般的拼了命抱住郑黔，把人勒到几近不能呼吸。
不一样的...不一样......
“她生了我，却不爱我，放养了我二十多年，却在要用到我的时候秉着母亲的身份来命令我、约束我、管教我…不觉得太迟了吗？”
唐黎还没到失去理智的地步，只是声音有些哽咽。他深深的喘着气，鼻尖充斥着熟悉的气味。这气味有着出人意料的安神作用，无时无刻不在安抚着他。
“每个母亲都爱自己的孩子，可能…表达的方式有所不同吧……”感到肩头一片湿润的郑黔干巴巴的安慰着人。
他挺想抽自己两个嘴巴子的，一到关键时刻这破嘴就给他掉链子，什么有营养的话都说不出来，反而把老掉牙没什么安抚作用的话翻来覆去的重复好几遍。
唐黎不说话，只是默默掉眼泪。最后哭累了才勾了勾发麻的嘴角，硬扯起一个不带温情的弧度：“你不知道……”
“我父母其实是…丁克，我的到来只是一个意外而已。”
“那时候母亲发现怀了我时已经有两三个月了，又正赶上她那时候身体不好医生不建议打胎，而我的外祖母又极力劝阻，所以我才苟活了下来。我这个人糟糕透了，从出生开始就是不被期待的。”
如果外祖母没在他出生前去世，那这个世上至少还有一个在乎他期待他来临的血亲。
“我就像个透明人一样蜷缩在他们脚下看着他们的脸色度日。保姆mary也不喜欢我，她和我母亲一样，用睥睨的眼神看我……直到十八岁我回国读大学才过上了不被人冷眼相待的日子。”
本以为唐黎一直都是养尊处优被爱簇拥着长大只是与母亲存在点小摩擦小误会的郑黔此时宛如被五雷轰顶。头顶几道雷劈下来，他的五脏六腑都变得焦黑了。
......原来这才是阿黎当初幸福值低至两点的原因。
他愣愣的捧起唐黎哭到泛红的脸，眼睛竟跟着酸了。
他这么好的阿黎，竟然会不被人珍视。
初来乍到时在栅栏门旁的惊鸿一瞥，这人给他的第一感觉就是高贵、圣洁。穿着一袭白色长到小腿的睡袍，金发垂在肩后，宛如误落到人间的天使，等玩够了就会展开藏起的羽翼飞向闪着星辰的夜空。
没想到在近趋于完美的皮囊下躲着的是一个濒临破碎渴望被爱的灵魂。怪不得阿黎从刚认识他时就那样依赖他，一天不见就会打电话说见不到他有些不习惯……有些想他...
对待缺乏爱和安全感的人就得做到这一点：一天对他好，就要一辈子对他好。
“知道她为什么来找我吗？”唐黎闭了闭眼，依赖的用冰凉的侧脸去蹭郑黔温暖干燥的手心。
“父亲的公司出了问题，资金周转困难，再拖下去可能会面临破产。他们要求我和一个从未见过的女孩儿结婚，用联姻去获取利益。”
“小黔，我要被绑去换钱了。”
“不许！”郑黔声音急促嘶哑，像被困在笼里急于挣脱而发出凶狠低吼的兽。他再次将唐黎摁进怀里，嘴角触到唐黎耳垂，算是落下了一个吻。他额头青筋直突突，“我还在这儿，谁敢绑我男朋友。”
唐黎眨了眨眼睛，随后蓦地破涕为笑。他咽下酸涩感，“一向被视为草根的我现如今也有人宝贝了，真好。”
“阿黎，以后我在哪你在哪。我把你带在身边，保护你一辈子。”郑黔的喉咙像被玻璃碎片割伤了一般，疼到发哑。
“放心，我现在还是安全的。因为除了你，没人会要一个瞎子……”
“我母亲不知道我失明，刚开始拿着照片进来是想要质问我的，”唐黎又笑，“可惜让她费力了，就算找人来拍我的床照我也看不见。”
“小黔，你看看这沓照片有没有拍到我们正脸的。选一张好看的装进相框，也算是我们第一张合照了。”
唐黎苦中作乐，早已筋疲力尽的他不想把负面情绪过多的传给郑黔。
小黔本来工作就辛苦，如果还要在闲暇之余操心他的事那未免也太累了。走一步看一步吧，他已经尝过幸福的滋味了，享受过的这点甜被注射进他苦涩的生活里搅匀，想必往后再苦再难也糟糕不到哪儿去。
“那天晚上的电话是你家里人打来的，对吗？”郑黔彻底明白了。
那晚阿黎把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说成朋友是想保护他。一个即将为了家族利益要被派去联姻的人，怎么会被允许有恋人存在。
如果唐黎那晚不那么说，恐怕他早就被约谈了。
“对。母亲在电话里就说了联姻的事。她主动聊起我的近况，问我有没有喜欢的人。我不想把你卷进这场浑水里，便说没有，只是交了一个新朋友。但她手里有照片，知道我们两个的关系并非朋友。她今天来这里，主要目的就是警告我。我之所以让你呆在一楼不要上来的目的就是怕她和你碰面后为难你。”
唐黎搂紧郑黔的腰身。他抿抿嘴角，把最重要的几句隐瞒了下来。
国内医疗技术不够先进，母亲为了能够联姻成功已经给他安排好了回荷兰治眼睛的行程。小黔知道了肯定会担心，说不定还要跟着一起去。但是荷兰对小黔来说太危险了，他保证不了小黔的安全。
就这样吧，偷偷的去，到了那里再报平安。
此一程，说不定要分开多久。但为了能早日亲眼看一看小黔的样子，就算思念再难捱，他也会挺过去。
“阿黎，我不怕。反正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你的家人不承认我就算了，可是你必须得要我。谁都不能将我们分开……”
郑黔激昂的讲到一半后陡然降低了声线，他攥住唐黎的肩膀拉开彼此的距离，然后盯着对方因心事重重而耷拉下的眼尾闷闷道：
“当然，这是在你安全的基础上。倘若我最后非但没有护住你还让你因为我遭受到家里的责罚，那我就不配当你的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