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婉围着院子里刚刚冒芽的银杏树绕啊绕,她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自己寿终正寝,一睁眼却又回到了江南老家,小叔子梁思辙尚未高中时的家。
她的一生虽然父母不喜,冲喜而嫁,夫君早逝,又无子嗣,看似凄凉无比。
但是小叔子梁思辙高中状元之后,不仅为她求得了尊贵的诰命夫人的头衔,更让她执掌家事,管理着整个丞相府。
在那些年里,她过得舒心而顺遂,家族的繁荣与和谐成为了她最大的慰藉,也让她在晚年时回首往昔,总觉得此生已无所憾。
然而,若真要细细品味,这段人生也并非全然完美。
弟媳王氏,那个总是满口抱怨与不满的女子,每日如定时之钟般踏入她的院子,仿佛要将所有的不快与委屈都倾倒于此。
她的到来,往往伴随着泪水与哭诉,诉说着丈夫梁思辙对她日渐冷淡的态度,埋怨着外界那些无端的轻视与不公。
可陈婉明明记得,他们刚成婚时,也曾琴瑟和鸣,相敬如宾,可王氏整日里多愁善感,一点小事就能让她伤春悲秋,完全拎不清事情的轻重缓急。
或许正是因为如此,才使得梁思辙对家中之事渐渐失去耐心,对她也逐渐变得冷淡起来。
那些冗长而重复的哭诉与抱怨,像是一曲无休止的悲歌,日复一日地回响在陈婉的耳畔,渐渐地将她的耐心与同情心消磨殆尽。
每当这个时候,陈婉都会感到一种难以名状的心力交瘁,仿佛有一块巨石压在心头,让她喘不过气来,她开始害怕王氏的到来。
难道,上苍让自己重生,是为了让自己有机会纠正这段婚姻的错误,赔给梁思辙一个幸福美满的人生?陈婉不禁在心中暗自揣测。
回想起当初,虽然王氏是梁思辙点头应下的婚事,但真正促成这段姻缘的却是自己。
那时的她,满心以为小叔子那冷冰冰的性格,需要一位温柔如水、善解人意的女子来温暖与慰藉,在她的眼中,王氏正是那个柔柔弱弱、能够给予梁思辙无尽柔情的小姑娘。
然而,现实却与她的想象大相径庭,王氏虽有着柔弱的外表,但内心却是一片混沌与迷茫。
她不仅无法成为梁思辙的贤内助,反而让整个丞相府的日常管理都落在了自己这个孀居的寡嫂肩上,每当想到这些,陈婉都会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奈与自责。
许是自己享了梁思辙一辈子的福,从他高中状元后带来的荣耀与地位,到自己掌管家事的无上权力,无一不是他辛勤耕耘的成果。
而反观梁思辙,这个终日为了江山社稷青灯伏案,勤勉于朝政,为大雍朝鞠躬尽瘁的人,却似乎总是孤影相伴,冷冷清清地度过了一生。
每当夜深人静,陈婉总会想起他那张总是挂着淡淡忧愁与冷漠的脸庞,心中便不由得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酸楚。
难道,上天也看不下去了,才让自己在这不可思议的时光回溯中,重新面对这一切,意图让自己还他一世温暖,弥补他曾经的孤寂与遗憾?
一旁的小丫鬟红穗,正满头大汗地挥舞着斧头劈柴,她抬头望向自家大夫人,只见陈婉正摇头晃脑地绕着那棵银杏树转,仿佛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红穗心里暗自嘀咕,这柴都快劈完了,大夫人还没转完呢,她忍不住开口打断了陈婉的思绪,“夫人,您遇到什么难题了吗?怎么一直在这里转圈呢?”
陈婉这才停下来,笑着看向红穗,这个扛着斧头的小丫头在前世也跟着自己去了京城,嫁人生子,陪了自己一辈子,是自己身边最亲近的人。
但现在,梁思辙还没有高中,家中只是略有薄产,没有多少余钱买下人,就只有红穗一个小丫鬟,这些重活也全是她在干。
想到这陈婉顿时有点心疼起来,前世自己可是二品舒人,又掌着丞相府的中馈,红穗的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底下管着一众奴仆,像劈柴这种粗活自然也轮不着她了。
“红穗,歇会儿吧,来,陪我坐坐”陈婉朝着她招手道。
红穗看着自家大夫人笑的一脸慈祥,总感觉她怪怪的,但又说不出她哪儿不对劲,她闻言走到陈婉跟前站着。
“红穗啊,你今年几岁?”陈婉盯着红穗额角的汗,拿出自己的手帕递给她,示意她拿着。
红穗也没客气,拿了她的手帕擦了擦,认真道:“夫人,今年17了。”
“17呀,该成亲了。”陈婉打趣道,心里却在盘算着红穗的未来。
前世,红穗的夫婿是她亲自物色的,两人婚后生活和和美美,还生了两个大胖小子,家庭幸福美满,想到这些,陈婉的脸上不禁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红穗听到陈婉的话,小麦色的脸微微发红,却还扬声道:“夫人,我不嫁,我要一辈子陪着您。”她的语气坚定而真挚,仿佛在说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
陈婉正要说话呢,忽然间,门外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锣鼓声,夹杂着欢声笑语,热闹非凡,仿佛连空气都为之沸,她心中顿时明了,这定是官府派人来家中报喜了。
念及此,陈婉迅速吩咐身旁的红穗,让她赶紧回屋去取早已备好的喜钱,自己则整理了一下衣裳,带着满脸的笑容,脚步轻快地朝着大门的方向走去,心中既有期待又有一丝紧张。
陈婉刚推开门扉,映入眼帘的便是州府官差们手持鲜艳夺目的喜报,身着整齐划一的官服,敲锣打鼓,喜气洋洋地朝自家门前大步流星而来,那阵仗煞是壮观。
他们的身后,紧跟着一群又一群看热闹的人群,孩子们兴奋地跳跃着,大人们则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脸上洋溢着羡慕与祝福的笑容。
四周的邻居们,也被这热闹的气氛所吸引,纷纷从各自的家中走出,加入到这欢庆的队伍之中,整个街道都充满了喜庆的气息。
“恭喜恭喜!”、“真是可喜可贺啊!”……各种贺喜之声不绝于耳,幸好她早有准备,自知道自己回到了这时候就让红穗包好了喜钱,就等着报喜的人上门了。
一阵寒暄后,陈婉谢过了官差,又迎来了络绎不绝前来道喜的街坊邻居,直到天黑,才送走了家里最后一批客人,累的她都不顾前世好不容易练就的仪态,直接瘫在了椅子上。
红穗虽然知道二公子厉害,但也没想到他能考第一啊,这多厉害啊,都考上会元了,那下一步不得是状元了吗?
红穗想想就美,以后走出去买菜别人都得说她是状元家的小丫鬟了,这多有面子啊。
陈婉就淡定多了,这才哪儿到哪儿啊,梁思辙以后可是要当丞相的人。
不过她好久没这么累了,接下来还是好好休息几天吧,过两天梁思辙的信来了,她们可就要收拾行李准备进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