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你的寿元……”
沈念卿将长生玉露花还回去,却被白静山拒绝。
“这东西于我无用,便给你吧,反正他周家,家大业大,岂会在乎这么点小玩意?”
“你说是吧,周公子?”
他笑着看向周荀,周荀却看着他手中冷冰冰的长剑,于是连连点头。
“不错,不错,这种小玩意不值钱!”
“小弟先行告退,静山大哥若有机会,可到我周家做客!”
周荀抱拳,随后转身离开。
宁一微微眯着眼。
“这周荀倒是比起他爷爷更有魄力,亏那周元雄多活了这么些年,手段比起他孙子还不如。”
他摇头,这两人就像年龄长反了一样。
白守一却讽刺道,“谁说他手段不如他孙子的,你看他逃跑的时候顾虑过他的大孙子吗?”
宁一失笑,“那只能说明他狠而已。”
忽然,他感受到一道视线从天上落下来。
他抬头与那道视线对视,白静山收起长剑,叹了一口气。
“可惜,你还不是他!”
宁一耸了耸肩头,“我本就不是他。”
白静山用了传音的手段,可宁一不会啊,所以一旁的白守一觉得宁一的话莫名其妙。
“什么不是他?等等,你该不会是觉得你是宁郎君吧!”
“哈哈哈哈哈!”
白守一笑得极为夸张,捧腹大笑,另一只手指着宁一。
“金兄弟,你二十岁不到,想啥呢?你不会觊觎我师姑的美色吧?”
宁一白了他一眼,随后便不再理会,转身进入客栈房间内。
天上,白静山等宁一离去,才转身看着沈念卿,有些感慨道:
“师妹,好久不见!”
沈念卿微微仰头,目光与白静山交汇,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似是思念,又似是感慨。
“是啊,师兄,一晃竟然已经这么多年了。”
她轻声说道。
声音里带着几分沧桑。
沈念卿望着眼前的白静山,往昔的回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曾经他们一同在白云观学艺,形影不离,那些无忧无虑的日子仿佛还在昨天。
可惜有些路走了便再也无法回头。
“师妹,这些年,你过得可好?”
白静山背着手,转过身看向碧落村。
这里黄沙遍地,是个苦地方,或许自己这句话问得有些多余。
他不免有些心疼师妹。
当初的她可是师父他老人家的掌上明珠啊,如今却是落到这步田地。
情之一字,果真不可理喻。
沈念卿轻轻一笑。
“我在碧落村过得倒也安稳,只是偶尔会想起以前的时光。”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白静山鬓角的白发上。
“师兄,你……”
当初师兄接受师父传渡,最终为了自己,将师父传来的那一身修为化作惊天一卦。
虽然修为并未倒退,但是也伤了根基,损了寿元。
她还记得当初的那一卦。
师兄说。
这一卦……无解!
她不明白,世间的卦为何会无解!
她不相信。
于是师兄又送了她一个字。
等!
所以她便在这碧落村等了三百年。
可惜,该来的人,终究没来。
白静山似乎明白她要说什么,摆了摆手。
“修行之路,难免有些波折,无妨。”
当初的事本就是他自愿。
“你还在等他?”
“或许你等到的结果并非是你想要的。”
他张口劝道。
即使他明白劝不住她,可他还是忍不住开口。
她束手而立。
“师兄,当年的卦象你到底看到了什么?为何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不肯告诉我?”
沈念卿再次询问,甚至有些哀求。
白静山摇摇头,“天机混淆,卦象不清,未来……我看不见。”
沈念卿不知真假,于是愣在原地。
气氛有些沉重。
“别等了,随师兄回山吧。”他开口道,“跟师兄回山,我们还是如当初那般。”
“回去?师兄,我回不去的。”她摇头,“我已经没有颜面再见师父他老人家了!”
沈念卿痛苦的闭上眼。
过往的一幕幕浮现心头,那白云观数千年的传承,竟然毁在她手里。
若不是她,凭借师兄的天赋才情,又有道观数千年的传承,或许此刻师兄已经成为武神了吧!
“那不是你的错,谁能想得到,那人身上竟然牵扯着这般大的因果。”
“师兄算卦算了一辈子,从未见过有哪个生灵,能够背负这么大的因果。”
或许回想起当日的情形,白静山沧桑的眼神里透露一丝无奈。
“可是,我若不起那一卦,或许便不会发生这些事,是我害师父赔上性命,害师兄损伤寿元……”
沈念卿觉得自己这辈子也无法原谅自己。
她在爱而不得中折磨了三百年,却又在愧疚中煎熬了一生。
“师妹,或许这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非你我所能左右。”
“当日即便不起那一卦,该来的终究还是会来。”
不知是不是错觉,最近他总是能听到命运的回响。
而师妹便是命运安排下的棋子。
沈念卿抬头看向眼前无尽的黑海,有些感慨,这是星辰海,当年辽阔无边,可三百年过去,却也裸露出了八百里黄沙。
于是她便在这里建起了碧落村。
那时候她便明白,或许这世上并没有什么是永恒不变的。
就连江海都会枯竭,更何况是爱情呢?
所以她声音飘渺不定。
“师兄啊,你们都说我在等他回来,其实并非如此。”
她眼神落寞,夕阳下,她指着那片星辰海,露出一分苦笑。
“我的爱就像这片海,海水每枯竭一分,我的爱便少一分。”
“其实我并非在等他什么时候回来。而是在等我对他的爱什么时候死。”
她露出一抹遗憾。
“可是我没想到这一等就是三百年,即使沧海桑田,江河枯竭……”
她转身幽幽一叹。
“爱没死,人已老。”
微风轻轻拂过,吹动着她的衣袂和发丝。
她静静地站在那里,身姿婀娜,宛如一朵盛开在黄昏中的红莲,在风中摇曳。
她这一生都在燃烧自己的生命和青春,追寻一份虚无缥缈的爱情。
夕阳的余晖洒落在她的红衣上,将她孤独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宁一透过窗,愣愣的看着夕阳下那道孤独的身影,美得惊心动魄。
可她明明就在眼前,却又远在天边。
原来她的心,早就不在这里。
沈念卿曾说,孤独,也不过如此。
他知道唯有尝过孤独的人才明白孤独的滋味。
而唯有杀死了孤独的人,才能说出孤独,也不过如此的话。
白静山静静立在一旁。
风吹起了道袍,却吹不散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