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仁平的密室中,点燃着一根檀香。
青烟袅袅,房中弥漫着檀香的香气。
可在这香气中,南荣婳还是察觉到了一丝浅淡的血腥气味。
一眼看去,房中一个人影都没有。
四周点燃着烛火,内间与外间用白纱垂帘隔开。
外间中央一个一人高的炼丹炉很是醒目。
南荣婳朝那炼丹炉走去,炉中没有生火,只余了些凉透的残灰。
而一旁靠墙的长条木几上放置着大小不一的瓶瓶罐罐,想来是炼丹用的材料。
木几旁是一个通顶的紫檀木架子,架子上整整齐齐摆放着几个手掌大的瓷瓶。
南荣婳随意拿起其中一个,拔开瓶塞闻了闻,瞬间便皱起了眉。
然后她将这瓷瓶放回原处,又拿了另外几个瓷瓶,挨个闻了一下,眉头越皱越紧。
想来这些瓷瓶中装着的便是炼出的丹药,只不过…
所有的丹药都有血腥味!
南荣婳心中一沉,李仁平竟用人血炼丹?!
而且闻起来,那血腥味并非是死人血,而是生生从活人身上取的新鲜血液!
这炼丹术若是无人教导,绝不是自己能琢磨会的。
想来东平寒月应是教了李仁平,如此说来,用人血作炼丹材料,也是东平寒月的主意!
南荣婳回想起,客栈老板娘冯瑶曾经在金吾狱中被人取血,而邓籍也曾应了东平寒月的要求,为她做了一个用人骨和血制成的碗。
如此看来,那些东西也与为李仁平炼丹有关。
只不过…
南荣婳凝眸看着那些瓷瓶。
这瓷瓶中的丹丸虽已成型,却是些没什么功效的废丹。
想来东平寒月并没有将全部的炼制之法告诉李仁平,导致他再炼不出与从前一样的丹丸。
南荣婳的视线再次从那些瓷瓶上扫过,这里并没有东平寒月炼制的丹丸。
她心中疑惑,东平寒月为李仁平炼制的丹丸到底有什么不同?
可无论怎样,李仁平服用用人血制成的丹药,此举有损阴德,久而久之,真龙之气也会大受影响。
南荣婳摩挲着灯笼提杆垂眸思索,真龙之气有损的话,李仁平必定在龙椅上坐不久了,所以…
东平寒月是想换了这大庆国帝王?!
‘哐!’
正思索着,却听身后的房门忽地被关上了。
而她却没有感觉到一丝一毫旁人的气息。
南荣婳不急不躁,缓缓回身去看,可房中空荡,依旧一个人都没有。
她不知想起了什么,目光在房中扫视了一圈后,冷声开口道:
“阁下便是与我捉迷藏的人吧?”
她话音刚落,一道怪笑声响起,那笑声不辨男女。
南荣婳试图找出笑声来源,可却发现那声音飘忽不定,竟好似在这房中各处游荡。
她虽表情未变,但眸光倏然变冷,此人竟是她从未见过的厉害!
南荣婳凝神,想要用意识将此人搜出,可不大的房中,别说人了,连个鬼都没有!
竟然…非人非鬼?!
“哈哈哈哈!不要白费力气了,若我不想让你看到,你是无论如何也看不到我的!因为啊,我根本就没有本体!”
没有本体…
南荣婳垂下眸子,掩去心中的惊讶。
这世间不可能存在没有本体的东西,最大的可能是它从本体中脱离出来,形成了自我意识,还能自由来去?!
仿若人的一缕意念成了精?
这确实超出了南荣婳的认知。
她抬眸,嗓音清淡,“你找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那东西似乎听到可笑的事情,又大声笑了一会儿才道,“为了…得到你啊!”
南荣婳的手不自觉握紧了灯笼提杆。
许是高岑也感受到了危险,自从进了这房间后,便没有说话。
南荣婳试图调动周遭的小鬼来帮她寻这没有本体的东西,可连小鬼都跑得不知所踪了。
“你先前不是还要与我捉迷藏吗,怎么,不想玩了?”南荣婳虽然心中没底,但说话的声音依旧平静沉稳,好似一切尽在掌握。
那东西怪声怪调道:
“唔…本想着这么多年不见,好好逗逗你,可没想到你如今越发无趣!”
“这么多年?”南荣婳沉声道,“我们以前认识?”
“何止是认识!”那东西夸张地大喊,随后愤愤道,“都怪那两个老家伙,将我们变成今天这样!”
“不如,我们今日便合体吧!重新杀回去,把他们苦心经营的一切全部毁掉,就像上次那样!哈哈哈哈!”
话音刚落,南荣婳眼前一道黑影闪过,随后她的周身如同被一层黑纱拢住。
黑纱将她的身体包裹起来,而后越收越紧!
南荣婳左手起势,一道亮光从指尖划过,但眼前的黑纱却没有丝毫变化!
而后,她如同浑身被捆绑,再无法挣脱开。
‘高岑,高岑?’
她试图唤醒灯笼中的高岑,可灯笼却也没有丝毫反应。
就在她试图将一缕意识散播到永德殿外时,忽听耳边传来那东西不可置信的声音:
“为什么不行?为什么?”
“我知道了…你不愿意与我合体,所以我无法强行进入你的身体!”
“这怎么办,这该怎么办?!”
“怎么办…怎么办…”
那东西似乎陷入了癫狂之中,一直不断地重复着同样的语句。
南荣婳感受到周身困住她的黑纱似乎松了一些,她正要再抬手,忽而眼前黑影一闪,将她困住的黑纱瞬间没了踪影。
下一刻,房门突然被人从外用力撞开。
沈临鹤一脸焦急冲了进来 。
他先是看到南荣婳好端端地站着,神情放松了一些,而后三两步走到南荣婳身边,看着她的眼睛问道:
“你没事吧?”
沈临鹤身上淡淡的香气将萦绕在南荣婳鼻尖的血腥气冲淡了一些。
看着他眸中毫不遮掩的担心和焦急,南荣婳轻轻勾了下唇,回道:
“无事。”
沈临鹤长长地舒出一口气,低声道:
“那就好。”
“你怎知我在此处,还特意来寻我?”南荣婳有些疑惑,若真是李仁平要在此处见她,沈临鹤也不该有这么大反应。
沈临鹤虽已放下心来,但眼睛依旧凝在南荣婳身上,“圣上此刻在太医院,我听闻你被传召至此,便心有疑虑,而且…”
他顿了片刻,往密室四周环视一圈,继续说道:
“听闻这密室只有寥寥几人进来过,我的人曾试图闯进来,可最后被困在阵中,第二日出去时已经受了重伤。”
“我知你术法高强,可是,当我听到你可能被人假传圣旨来了这里,我…”
沈临鹤的声音低沉下来,似乎有些不习惯说这些话,但最终还是神色认真看着南荣婳如墨的眸子道:
“我很担心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