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遣队,后勤组,专家团,浩浩荡荡的一行人,乘着十几辆南极车(有着宽阔履带的雪地专用车)向十几公里外的第一个站点行进。
刚走了四五公里,风雪就明显变大,温度也接着降低,即便在车内,我的鼻涕还是一直往下流,本来几乎康复的感冒又卷土重来。
半个小时左右,车队到达科考站进行卸货和整备。055,052带着我去了一间宽阔的会议室,说是我的直接负责人在那里等着。
在换衣服的隔间脱下厚重的外套,我们进入了颇为暖和的指挥室内。里面除了基金会的工作人员,自然也有科考站的驻扎人员,其中我一眼就从人群中看到了一位黑色短发,红色袍子的中年汉唐人——真是去哪都有机会见到老乡。
“他是你们昆山站的站长,在这里做协同工作。和他说话的是从蒙森科考站撤下来的科考站负责人。”在我看老乡的时候,3004的声音从右边传来。
“0307,又见面了。”
老人的黑色皮肤在一群花花绿绿的袄子里面十分显眼,何况他穿的还是加厚版的白色制服,我第一眼没看到完全是因为自己以为来的是1225。
事实上,3004在z-414事件的后半段就已经启程来南极了。
“嗯,你好,你好。”
“先坐吧,出发还要等一会儿。”
我从四周散乱的椅子里随便找一把坐下,055,052则习惯性地站着,随后,3004开始介绍后面的安排。
“一会我们会转移到二百七十一公里外的东方站做最后准备,之后你们就要去往南极点附近的风暴中心,距离大概是六百公里。”
“0307,这次,目前我们能确定的依旧有影响精神的未知存在,所以有可能到最后只有你一个人能到那里,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基金会为你准备收容物在东方站内,到时候我再和你说明。”
“你的感冒还好吗,要找更专业的医生治疗吗?”
“还好,吃了药已经好多了。”
“这小子没大事,就是身子虚,多补点营养素,多吃点就行。”本职为医疗兵055补充道,最开始也是他发现我出了状况。
“052,先带0307去吃饭吧。”3004交代完,就起身领着055去前面的一堆显示器前下达‘星光’的任务了。
在南极会吃什么呢?一提到吃饭,我就不免这样好奇。
而后到了餐厅,看到‘星光’其余的人围坐在一起涮火锅的时候,我的心情是复杂的。蔬菜有生菜,包菜,土豆片,肉类则是冷冻肉片,常见的酱料也有,虽然不算特别丰盛,但也算得上是合格的火锅了。
虽然本来想着是要体验一下科考队特色菜,但一个汉唐科考站里的特殊菜式,显然是我熟悉的家乡菜。特别提一下,大厨准备的几盘炒洋葱之类的熟食,简直让我又回到了县城夜市里的大排档前。
时过境迁,最忆是故乡呀。
由于时间紧迫,不到半小时我就结束了火锅之旅,但也不妨碍它成为我失忆以来吃得最舒服的一顿。
灾难前的饱餐,似乎像是给在断头台前的刑犯提供最后一点慰藉,不过不同的是,等着刑犯的是几乎注定的身首异处,而我们,又将迎来一次难以预测的冒险。
吃完饭后几乎没有休息,我们连同3004,还有基金会的一帮子人继续向南出发,前往旅途的终点,冒险的起点。
二百七十一公里,高铁一两个小时,高速三小时左右,拖着一堆物资和人员的南极车则要在恶劣的环境里走十个小时以上。还好我刚上车没一会,就在感冒药的安眠作用下睡着了,以失去意识的姿态度过了行程的大半时间。
我入睡的那段时间里,有两三个小时的确如同入夜了一般。
自然不是极昼的南极短暂出现了黑夜,而是混黑的云层几乎将阳光完全遮盖,狂暴的风雪之中,空无一物的白地之上,只有车队连成一排的灯光还能显示这里有人类的存在。
醒来的时候,周期性的暴风雪已经过去,周边的小队成员都在闭目小憩,我只能一边看着窗外胡思乱想,一边擦鼻涕来打发时间。
长时间盯着雪地是危险的举动,但窗户玻璃自带滤光,我看到的一切都是发灰的。
发灰的空荡世界里,偶尔会出现起伏的雪地,起初我不以为意,以为是山体,但当山体的起伏是向前的时候,情况就不对劲了。这种情况出现了四五次,最长的时间是存在了四十多秒。
看到两次这种情况后,我把旁边的052叫醒,让他也去看看窗外,但据他所言,窗外连雪山都没有,更别提向前运动的山体的了。
放在别的地方,我的这些发现可能会被当做感冒时看雪地太久看出幻觉了,但052并不这么想,即使他自己什么异常也没发现,还是如实向上汇报。
然后他还叫醒了小队的其他人,不出所料,他们也没有任何发现,但依旧没有一个人会以为我是在胡言乱语。
052进一步询问我所看见的细节,感受到信任和被尊重的我,自然事无巨细地将所见所感和盘托出,在雪山再次出现的当口,我直接指着在他们眼中空无一物的地方卖力地描述着。
世界的背面下,任何异常的发现或许都有可能成为解决问题的关键。
到达目的地后,得知我有所发现的3004还单独挑时间继续询问,我除了重复对‘星光’的表述外,也帮不上更大的忙了。
“如果之后还有什么发现,也请尽快告知我们。”
“这个是你接下来要用的收容物,现在我介绍一下它的用法。”
一般来说,基金会是不愿意用收容物来解决事件,因为可能引发更多的危险,但到了紧急情况,自然就另当别论了。
装着收容物的是普通的手提箱,里面的收容物编号为x-2037,样子很好辨识,就是黏在一起的三张正方形白色便利贴。
由于时间还算充足,3004对此的介绍十分具体,我简单挑两个例子展现。
如果在便利贴上写上“好运”并贴到自己身上,那在近十七个小时的时间内,考试蒙得全对,游戏单抽出货,走路捡到现金......各种好事都会发生。
如果写的是“健壮”,在最初的几小时内,无论是四肢瘫痪还是身娇体弱,都会逐渐变成个拳打健身房,脚踢体育区的战神。十七小时过后,身体状况不会复原,但强行健壮起来的副作用会接踵而至,同时不加合理的锻炼,依旧会变回废柴模样。
所以这个收容物的作用是给目标加一个自己定制,十七小时内持续刷新的buff。
听着很强,但肯定也有局限性,比如“全知全能”这种太过强力的buff,它最多让你变得绝顶聪明。而且不能在一张上写太多的词汇,可能会导致没有效果。最关键的是,很多buff的含义很模糊,比如“好运”,中五块钱和中五百万都是好运,房子着了但人没事似乎也算。
最后,那些研究人员给我的建议是在上面写“健康”一词,保证我在向南的过程中身体状况不出问题。
三张便利贴,两张写上“健康”可以保证我三十四小时的健康,最后一张空白,让我随机应变,到了危急时刻写上自己认为有用的词汇。
3004还特意提醒,即便‘星光’里有人生命垂危,甚至全军覆没,也千万慎重,要把便利贴留在能改变大局的地方。
“我和他们,还有基金会的所有人都做好了牺牲的准备。比起这场风暴的危害,我们的性命不值一提。”他一贯和蔼的面色在此变得异常坚毅。
“昂...但随机应变......赌注太大了吧。”
“0307,你不要担心,连你们这一组在内,共会有五组前往风暴中心,以不同的方式尝试解决事件。如果你们都失败了,基金会依旧还有方案,几个国家的核导弹也已经对准了南极点。现在的情况是没有确切的目标,而不是我们无能为力。”
“你只要竭尽全力就可以,不需要有太大的负担。”
“食堂的饭菜应该准备好了,你们先去吃饭吧。”
“嗯,我知道了。”由于极昼的关系,我也不知道那算是早中晚哪顿饭,但“事到如此,先吃饭吧”的情绪都是一样的。
我自然还没有他们那种战士的觉悟,不过从3004言语中透露出的那份壮士断腕的豪情,还是极大的感染了我。
无论是名扬万里,族谱单开,还是身名不显,无字墓碑,都不会影响一个人成为一个真正的英雄。虽然我是被莫名其妙地推到了这里,但听起来是一份伟大的事业,那就将错就错吧。
我在隔间穿上袄子,走出房间。天色更加昏沉,温度又降了一些,呼出的气立即凝结在胡茬上,我擤了擤鼻涕,感慨道:“哎,风雪又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