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要杀草民,草民又岂敢躲闪?”直面帝王之怒,那铺天盖地的煞气席卷而来。
骇得清和道人这样凝神静气几十年的老道士都有些惧怕。
可帝王沉迷长生,又会带来多少坏处。
好不容易让天下万民安定,他道家又岂能做这个害群之马?
他日史书工笔,道家必背上千古骂名。
这样的事,他怎么能做。
他恨不得一刀结果了赤阳子这个同门师弟,若不是他蛊惑陛下。
陛下那样的明君,岂会中了圈套?
只能说,道长还是高估了旁人对陛下的影响力。
他无比地清醒。
甚至知道什么神仙一说都是假的。
可是长生已成执念,即使只是虚言,陛下也愿行之。
“倒是好胆,你不怕死?”明熙帝合上眼眸,继续打坐。
“草民怕,但草民更怕生灵涂炭,父子反目。”
这话实在是重了,谁都知道,陛下听不得这个。
可清和道人偏偏往圣上最在乎的点戳。
明熙帝什么也没说,只是一抬手,便有人将清和道人带下去了。
一旁的赤阳子看着指着他鼻子骂的师兄被带下去了,心中忍不住一喜。
如今他巴上了陛下,还轮得到师兄对他指手画脚?
这个牛鼻子老道真是固执,陛下一开始可是请的他!
赤阳子越想越得意,只是目光落在陛下身上时,又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与那些痴迷长生的帝王不同,陛下他,他太过清醒了!
丹药炼出来,也要旁人先吃。
也不信那些偏方,一天天就是打坐盯着丹药。
他若是多嘴一句,那寒凉的目光就直直射向他。
加上弟子的死,赤阳子清楚地意识到,陛下绝不是之前的那些好糊弄的帝王。
按理来说,这样的清醒的帝王,绝对不会信这些虚无缥缈的话。
陛下是为了什么?
他似乎连皇位都不在乎……
想到陛下种种传言,还有自己所看到的。
怕是为了太子!
父爱子,为之计深远。
陛下是有多怕日后自己离世,太子独木难支?
小神仙啊,若是能得小神仙的一点血肉,是否真能长生不老?
帝王也有如此蠢笨之时,有个神仙儿子,割点肉,放点血,不就能得偿所愿了。
赤阳子浮想联翩之时,突然感受到一股无比阴寒的目光。
他猛一抬头,就见那静坐修行的陛下不知何时站到了他的面前。
那颀长的身姿带来不可忽视的压迫感。
明熙帝垂眸,看着神色莫明的赤阳子:“你在想什么?”
在想你儿子的肉能不能长生不老!
摄人心魄的目光之下,赤阳子差点说了心里话。
后背一下子冒出许多汗,打湿了衣裳,他脚打着摆子,小心翼翼说道:“草民又想到一记丹方。”
圣上直直地盯着他:“是吗?”
“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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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税收第一步,开厂第二步,卖货第三步。”学完今日的课业,小胖崽又坐在椅子上写写画画。
他原来那蹲着的地方被圣上扔了,作为父亲,明熙帝压着小胖崽坐了新的椅子。
从前他玩玩便也算了,如今时常忙于政事,还蹲在椅子上,要写时撅着屁股趴。
圣上是无论如何也不许小胖崽作践自己的身子的。
小家伙咬着笔,胖手往旁边一伸,翠绿的竹筒便递了过来。
猛喝一大口,感受到那酸甜的滋味,小胖崽刷地回头:“伴伴!!‘’
声音十分激动。
姜元兴眼含热泪,若不是主仆有别,他真想将小太子搂紧怀里。
一开始他与吴公公还能耐着性子,可陛下十天半个月也不放他们出去。
眼瞧着时间越过越久,他们可是担忧极了。
小孩子忘性大,若是陛下将他们关个一年半载,小太子将他们忘了,那可叫天天不应。
即使知道小太子与旁人不同,可这么一点可能性,他们也不敢赌啊!
再想到那令狐泗在他面前亲昵叫着小太子的样子,姜元兴牙都要咬碎了。
如今见了小太子,他才将心放回肚子里。
姜元兴不抱他,小胖崽也不管,他就跟个树袋熊一样挂在伴伴身上。
时不时摸摸姜元兴的脸。
好在主系统将他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给收走了,不然除了陛下,谁也挂不住他。
“伴伴回来了,那大伴也回来了,我要去找他。大伴出去都会给我带礼物的!”小胖崽扭来扭去,提到礼物眼睛都要放出光来。
姜元兴听说了他近日十分刻苦,如今见他主动想出去走走,自然是求之不得。
两人久别重逢,自然是亲昵无比。
姜元兴跟着小胖崽,见他依旧那般活泼。
看见开得盛放的花要摘下来做花束,看见路上的石子便要踢回去。
路边的草都要被他薅两把,他看什么都很稀奇。
若不是天灾过后,草木疯狂生长,还真禁不住他这样的扯法。
小胖崽犹不尽兴,爬上姜元兴的脖颈就开始薅叶子。
真,皇宫鬼见愁。
要不是冬日里,几位猛兽老爷昏昏欲睡,只怕他们合体之后,就要辣爪摧花啊!
小孩子的举动若旁人不说,他自己便不会觉得不妥。
他摘了一路的花,抱都抱不下了。
可走到花房那边,又抬不动脚了。
那颜色各异的菊花将小胖崽的目光紧紧吸引,再次出来时,御花园采的花束便到了姜元兴怀里。
而小胖崽拿在手上的,便是一朵朵白色的菊花……
1002叫破了喉咙也拦不住他要将这么一捧白菊送给圣上。
只能暗自祈祷,大哥不要将此事联想到他身上。
虽然他自觉冤枉,可他也曾告诉过小胖崽:“大哥走了,崽要嚎得最大声。”
这他爹的叫个什么事儿啊!
圣上早就知道,裕儿会来此看望吴中和。
两人站在殿外,圣上正告诫吴中和,谁知目光一转,便看见一张傻乐的小脸,还有那盛放的白菊。
明熙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