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芷若终于洞察到了自己对那些书籍深深着迷的真正原因。
那些书页的触感如此精致，质地如此出众，完全能够与皇室的御用之物相媲美。
若每位嫔妃都得到了这样的赏赐，那么必然需要精心印制数百册之多。
一旦印版准备就绪，数量便能轻易增加。
若稍稍降低纸张的质量，以适应普通百姓的需求，那么收益必将更加可观。
林芷若心中不禁涌起了一丝遗憾，若是早知如此，当初真应该向那家书店索取一些中介费。
很可能是权无双向皇帝提出了这样的计策。
（他总是心怀叵测。）
权无双特意挑选了那些通俗易懂，却常被认为不够高雅的小说，赠予那些学识渊博的嫔妃。
按照常理，皇帝的赏赐应当被珍藏，但既然每位嫔妃都人手一本，这些书籍的价值便大打折扣。
更何况，赏赐的竟是通俗小说，或许有些不懂礼数的嫔妃根本不会翻阅。
既然皇帝还允许他人阅读，那么必然有些嫔妃自己不读，而是让侍女代读以知晓内容。
（原来如此，我恍然大悟。）
林芷若终于洞悉了权无双的计谋。
那些知晓故事内容的侍女，极有可能会将故事讲给其他宫女听。
难怪小翠会知晓其中内容，这也并无奇怪之处。
“啊——这就结束了？”
苏苏脸上露出急切的神色，犹如一只急于觅食的幼犬。
贵园与小梅也合上了书，脸上流露出同样的神情。
“好想看看接下来的情节，好想看——”
苏苏娇嗔地说道。
在这娱乐匮乏的后宫中，即便是一册小说，也能引发极大的欢愉。
“听高侍卫说，新书正在印刷中。印好后还会再次赏赐给嫔妃们。”
“我知道，可是我实在等不及了——”
贵园望向苏苏，苏苏脸颊鼓得像只河豚。
此时，小梅一直凝视着手中的书册。
“怎么了？”
“嗯——我想说……”
三位姑娘正在歇息，由侍女长采薇照料艾玲公主，等她们歇息完毕再替换采薇。
“我们这里不是只有我们几个侍女吗？难得玉瑶娘娘让我们看，但若只有我们几个看完，不觉得甚是可惜吗？”
林芷若大致明白了小梅的心思。
见到有趣之物总想与人分享，此乃人之常情。
林芷若在发现一种从未见过的珍稀食材时，也曾迫不及待地拿给大家看，只是后来遭到了责备。
小梅之意，或许是想让更多人看到这本书。
琉璃宫的侍女在宫殿外也有一些友人。
但是——
“啊——但是我们不能把这本书拿给嫔妃宫殿以外的宫女看。必须妥善保管。”
“是啊，可能会弄丢的。”
苏苏和贵园说道。
“说的也是——”
小梅的话语中带着一丝遗憾。
（哦……）
林芷若悄悄伸出手，拿起了书册。
（这样做本是不妥，但是……）
若依权无双之意行事，这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林芷若决定插话道：
“不必将这本书交予他人，抄写下来不就行了？”
若是下级宫女或许还另当别论，但小梅乃是上级妃嫔的贴身侍女，要弄到笔墨纸砚并非难事。
若觉得麻烦或舍不得纸张，也可选择不抄。
“咦？”
林芷若的突然发言让小梅疑惑地歪了歪头。
“除了插画等难以复制的部分，小梅的字写得极为漂亮，我想抄写下来并不会太难。”
站在制作者的立场，自然希望大家直接购买一本。
但若家境贫寒，也只能如此了。
虽然无法将插画也完美地重绘一张，但仅是阅读故事并无大碍。
“说……说的也是呢~”
小梅的眼神中闪烁着莫名的光芒。
“啊——要这么费事啊？”
“苏苏，别这么说。”
贵园好言相劝。
林芷若悄悄将书册放回小梅面前，然后回去做自己分内之事。
歇息时间即将结束，她们得早早回去劳作，否则等着挨采薇的骂。
话说回来，林芷若觉得这样做真是曲折复杂。
但无论如何，只要书籍在后宫内流传，自然会有更多人想要学习识字，只是人数多少的问题罢了。
林芷若在担任权无双贴身侍女时，曾数次翻阅他的公务文书。
权无双曾希望她提供意见，仅作参考之用。
那时所谈的，便是关于如何提升后宫宫女的识字率。
权无双等人的尝试如今看来似乎已初见成效，林芷若一手拿着小树枝，心中如此思量。
地上写着“小翠”二字。
而小翠本人则全神贯注地看着这两个字，认真地仿写。
当这个起初只对点心与八卦感兴趣的姑娘开口提出“想请教我写字”时，林芷若大吃一惊。
询问小翠为何想学，她答道，因为至今念书给她听的宫女不愿再讲故事了。
据说那位宫女在不识字的宫女恳求之下，将册子念了一遍又一遍，直至喉咙沙哑。
那位善良的宫女为大家抄写了副本，说是要大家努力学习识字，自己阅读。
看来并非只有小梅有这样的想法。
买纸也要花费不少钱，这些宫女真是心地善良。
既然如此，林芷若念给小翠听也并非不可，但小翠摇头拒绝了。
“人家特地花时间帮忙抄写下来，我不能这样耍赖。”
林芷若忍不住轻轻抚了抚小翠的头，结果只把她的头发弄乱了，惹来小翠一张不悦的脸。
事情便是如此，于是平常的闲聊时间便用来练习写字了。
小翠如临大敌般紧锁眉头，握住树枝。
“小”字虽然还像三条奄奄一息的蚯蚓，但勉强能辨认。
然而“翠”字就没那么好对付了。
林芷若重新在地上写了一个大大的“翠”字，这次她将一个字分成三个部首来写。
必须让小翠从草字头、门字框与“羽”字分别练习起才行。
“原来我的名字这么难写啊。”
草字头勉强过关，小翠一边被要求重写门字框与“羽”字，一边感叹道。
坦白讲，林芷若并不知道小翠的名字是否写成“小翠”，她的爹娘想必也没学过识字。
但一般而言都会写成“小翠”，所以林芷若便如此教她。
林芷若在学习识字时，起初是从自己的名字学起，说是这样做极为重要，能够了解自己的起源。
但正因如此，常有人对林芷若说，她就像野猫一样不讨人喜欢。
“是先学会写更容易学会认，还是说你只要学认字就好？”
林芷若问道，小翠摇了摇头。
“难得有这样的机会，我想学会写字，这样会方便很多吧？”
她所言极是，会不会写字，甚至会影响到所能从事的职业。
在后宫也是如此，会写字的人会被分配到相关的差事，比跑腿洗衣服的下人能领到更高的津贴。
据说，能力出众的宫女甚至会被派到后宫外处理公务。
“等离开后宫之后，就得自己养活自己了，我想趁现在学起来。”
看来小翠也在用自己的方式规划着未来。
小翠几乎与林芷若同一时期来到后宫，当差已有两年，因此已剩下不足一年的时间。
小翠是被双亲卖来的，如今已是无家可归。
“这样啊，那就用填鸭式的方法再多学一些吧。”
林芷若说完，仔仔细细地写出了几个字。
“谢……谢谢你。呃，呃，那这个要怎么念？”
“冬瓜。”
“呃，那这个呢？”
“毒蘑菇。”
“……那这个呢？”
“葛根。”
小翠用一种欲言又止的眼神看着林芷若。
“我说啊，这些是日常会用到的字词吗？”
“这不还不够日常的吗？？算了....”
林芷若不情愿地将写在地上的字擦掉，然后写出几种更加日常简单使用的寒暄语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