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要寅时了,巧珠悄悄地将准备好的衣服放到小凳上,撩开床帐,推了推床上的人。
凌涟醒来,低声问:“什么时辰了?”
“快寅时了。”巧珠压低了声,又朝房外看了看。
凌涟起身,脱去身上的衣服,拿起小凳上的粗布衣裳,穿了起来。
穿上后,她那样子就是个普通的小丫鬟。
巧珠帮着看了看,确定没有破绽,才微微放心,只是想到主子要一个人逃出皇子府,又担心起来。
主子想走,巧珠自然不会阻拦,可让她一个人在外,实在不放心。若太傅府的仆从跟随……虽然能照顾主子,但显然只能拖主子的后腿……
“姑娘,真记得洛宁庵怎么去吗?”巧珠不无担忧,那地方偏远,万一迷路怎么办?万一遇到歹人怎么办?
“别担心,不会有事。”凌涟拍拍巧珠的肩头。
这小丫鬟忠心耿耿,第一次见时,她对这丫鬟有过疑心。之后相处,她才慢慢打消疑虑。
巧珠有着野兽般的直觉,有时候反应很快,但遇到动脑筋的事情,就有些钝了。
慧珠则不一样,更单纯一些,优点就是听话。
“姑娘,您要小心啊。”巧珠紧紧攥着凌涟的手,不知为何她心里一阵慌,“或者……或者……我们找夫人帮忙……”
“巧珠,这事我已经决定了。”凌涟抽出手,“这里交给你了。”
巧珠咬牙,点头,“姑娘,放心。”
凌涟转身走了出去,没入夜色。
巧珠不住在心里祷告。
角门这里静悄悄的,门房里,守夜的婆子在打盹。
一个娇小的身影匆匆跑来,蹑手蹑脚地靠近,钻进门房,在那婆子身上翻找东西。
很快那个身影从门房出来,挪到角门处,听到一阵窸窣声。
“你在干什么?!”婆子大吼一声,站在那身影背后。
那身影吓得一激灵,一串东西啪嗒掉到地上。
“嗯?好你个偷儿,居然偷钥匙!”那婆子三步并做两步,上前捡起那串东西,又一把抓住了身影,“走,等我到管事那里去!”
“别……”那身影低低喊了句,声音清脆,是个女孩。
“你谁呀?声音有点生。”婆子使劲把她拽到门房口,借着微弱的烛火,看清了身影。
是个小丫鬟,一个眼生的丫鬟。
“你哪个管事下面的?”婆子厉声问,想了想,“不管你哪个管事下面的,想要偷跑,就该打断腿。”
“别……”小丫鬟吓得快哭了。
婆子拽着她,“跟我走。找管事去。”
两人的身影逐渐远去,树丛后,凌涟走了出来。
她看看角门,挑眉,居然这么容易吗?
那婆子收了钥匙,却不去看角门到底开没开,这不应该呀。
所以……
“所以是调虎离山吗?”一道低沉的男声响起。
一盏灯笼将四周的黑暗驱散,在地上投出两道人影。
凌涟回身,不意外看到来人。
她本来也没指望这一次能跑成,果然他有防备。
视线扫过他的穿着,里衣外套着外袍和披风,像是刚睡醒出来。他身后的小喜衣服倒穿得周正,除了腰带没拉好。
似是匆忙,却游刃有余。
两人只是静静地对视,没有人出声。
林玦迈开脚步,走向凌涟,边走边解开身上的披风。到她面前时,随手用披风将她裹住,将系带系好。
他摸了摸凌涟脖子处的衣襟,“这装扮挺新鲜,可这衣服太粗糙了,不适合你。”
“我不觉得。”凌涟漠然地笑了笑。
“我会心疼的。”他揽住她的腰,带着她往内院走,“我不想你吃苦。”
“皮肉之苦算不得苦,锥心之痛才是苦。”说完这话,凌涟蓦然发现他揽在腰间的力道变大了。
“你心痛了?”林玦忽然痛快起来,她心里有他了,所以心痛了?
他欢喜,又难过。
她心里有他了,可他终究让她难过了。
“我说过你若是厌弃我了,就该明明白白地让我知道,放我走。”她顿了顿,“殿下食言了。”
“我不会厌弃你,所以是你食言了。”林玦加重了语气,“你不该走。”
“殿下在颠倒黑白吗?”凌涟停住脚步。
林玦跟着停一下,看了看四周,已经到了庭院,穿过庭院就是主院了。
“殿下过几日迎娶侧妃,这不是厌弃我,是什么?”凌涟语气冷淡。
果然,她是这么想的。
林玦不知该怎么解释,即便他说尽了话,她未必相信。
“娶她,我是迫不得已。但我可以发誓绝不会碰她,等一切都结束,她就不会留在这里。”林玦握住凌涟的手,“你信我。”
“殿下每一次都说要我信你。可我不知道该信殿下什么,毕竟殿下的所作所为完全不一样。”凌涟抽出自己的手,“殿下说我们会有一生一世的圆满,这圆满是多一个人的圆满吗?”
林玦不想和她吵,尤其是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女人。
“我们会圆满的。我会让她从我们之间消失的。”他再次搂住她,想带着她往前走。
她强硬地不肯动,林玦胳膊一使劲,她抵不住,被拖带着继续走。
“明明是你没有做到……才三个月……”凌涟口气越来越冷。
小喜跟在后面直着急,主子呀,怎么不说清楚呢?继续这么误会下去,可不行啊。
林玦知道此刻说什么她都不会听,前两次就是如此,她只会顺着自己的意思去想,半点不听他的话,或者从来就没有想要听懂过……
“我确实没做到,”林玦承认得非常爽快,既然她不愿意听懂,那就说她想听的,“所以我不允许你离开。”
“那今天这一切也是你布的局!说什么有事不回皇子府,就等着我落入你的圈套!”
林玦嘴角弯了弯,为她的聪慧。可她下一句话又击碎了他的笑意。
“这一次不成,还有下一次!就算你食言,我依旧要走!”凌涟恨恨道。
“你若是走了,我就对太傅府开刀。”林玦沉着眼说,只要能留下她,不择手段也好,丧心病狂也罢,他都会做。
“林玦!你!”她眼里冒火,灼灼地盯着他。
“嗯,我在。”林玦笑得温和,终于看到她那么精神的样子了,可惜她在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