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艺关于画的骚动逐渐平息,乔小桥和邵紫阳的画作早就被有眼力见的内侍仔细收了起来,悄然运回皇宫,
这些画就算陛下不在意,那还有位裴丞相呢,刚刚眼睛老是往画上瞟,只不过没开口罢了。
场内已经开始准备,永乐公主往里看了两眼,居然露出不屑的表情,钱千岁遇到她这么久,从未见过她对谁如此嫌弃,便问道:“怎么了?”
“我……不太喜欢陆思淼……”永乐公主反复斟酌措辞,可还是忍不住坦言道。
陆思淼就是这次文学大比的学子,江松书院此次野心极大,专门寻了他来,与会元李络一起,就想要在这两个项目上独占鳌头,实在不成,也能退而求其次,赢上一局。
见钱千岁没有说话,永乐公主生怕她误会自己矫情,就赶紧补充道:“他这人最信奉前朝那些女子无才便是德,什么饿死是小,失节是大,还曾经喝醉酒后,指一歌姬指桑骂槐,映射我的母亲。”
“嚯!!这么猖狂。”钱千岁这下倒是真没想到了,像这么个脑子不好的家伙,是咋活到今天的?
“他整天写那些文绉绉的诗文,混迹花街柳巷,年纪轻轻不好好科举,还到处说我母亲娘家势大,听信谗言,朝堂之上结党营私,才导致他郁郁不得志。”永乐公主简直觉着荒谬。
钱千岁也算佩服了,就问道:“那他科举考到哪里了?”
“他屡次科举落地,到现在连个举人都不是!他连朝堂都没爬上去呢!”永乐公主越说越生气,小脸鼓了起来说道:
“他原有一未婚妻,与我也是相熟,后来因他包戏子养花魁,与他退了婚。
结果他就到处说那位姐姐想要攀高枝,谄媚我母亲,又说什么男子在外潇洒,女子不应干涉反倒应该恭顺听话。”
“这么小的年纪,生活经验就这么丰富啊,也难怪能作出好诗,啧啧啧……”钱千岁皱着脸,感叹道。
这果然是古人啊,还没出青春期,就已经到了更年期了。
“他确实在诗词歌赋一路上十分有才华。”永乐公主倒也不偏驳,“据说他五岁就开始吟诗,还能七步成诗,曾经轰动一时,也是他最得意的。”
居然没有伤仲永,还火到现在,钱千岁也对这人有了兴趣,这要不是个穿越的,那就肯定是个极有天赋之人。
钱千岁趴在看台边就等着这位出场呢,可等了半天,内场的高台上就只有磐石书院那一位小姑娘,孤零零的,瞧着都有些可怜。
“人呢?之前出场的时候不是还在吗?”
“怎么就一个人了,不会是因为害怕弃赛了吧!”
钱千岁看到周围的人都聚到了看台边,显然是对眼前的突发情况感到疑惑。
“是不是看到上一场露怯了,干脆就在中途跑了啊?”
“怎么可能!我们思淼那么有才华,肯定不可能离开的,一定是有事出去了。”
“陆思淼就是棠国最好的诗人,这一场磐石书院输定了。”
“思淼一定是怕对面那姑娘紧张,才会姗姗来迟的。”
“今日可真的值得,可以再见陆思淼的新作!”
钱千岁拉着永乐公主躲在一边,别说是下头普通的百姓了,就是上头这些达官贵人中,也有不少的狂热份子,那上头的模样,一口一个思淼,和上辈子看到的“我们哥哥”也差不多了。
如此看来,虽然有人不喜欢陆思淼,但他依旧有着大批的追捧者。
“陆思淼来啦!”有眼尖的大声喊了一声。
钱千岁这个位置视野极好,她一眼望去,见一人歪歪斜斜前行,似失了走直线的能力,左摇右摆,仿若置身波涛之中,难以自控。
“他不会是中途喝酒去了吧……”永乐公主一言难尽的说道。
钱千岁对这人再次刮目相看,心中暗自诧异,谁家奇人能在大比中途跑去喝酒的?还喝的酩酊大醉,眼看都要人搀扶着进来了。
江松书院的院长好悬没背过气去,他迈步就要下去训人,就被他后面几位院长拦住了。
“大比就要开始了,别冲动,别冲动。”
“指不定喝了酒,诗兴大发呢?必有佳作啊!”
磐石书院这次来的姑娘,叫金霜,是个典型的北方姑娘,很是豪爽,之前北方旱灾,一路向南,然后与家人失散,就辗转卖了过来,也是此次被解救的姑娘之一。
人实诚,又是一根筋,系统才选了她做为诗词培训的对象。
金霜目光落于对面之人,见其脚步踉跄,身形东倒西歪,满嘴酒气肆意喷薄而出。
这是不是来错了场了呢?她都怕对方尚未吟诗,便已呕吐当场了。
宣布考题的内侍,眉毛都要气结了,抖着手喝道:“文学大比,以方才画作为题,七步作诗一首!”
金霜听完考题,灵慧思绪瞬时翩跹而起,脑海中迅速浮现出系统为其所押之题,胸有成竹,心底笃定,自信满满,遂从容向前迈出一步。
她这里想着,陆思淼也没闲着,边走边嚷嚷着:“盛世太平吗?不过是歌功颂德之伎俩,这满纸的恭维,不过是丑娘戴花……呕……”
才走了两步的金霜,恰似一只受惊的跳蚤,连蹦带跳,瞬间跃出老远,生怕对面那人所吐之物溅到自己,更不希望他这作死的行为,连累到她。
江松书院院长的身边纷纷作鸟兽散,生怕女帝盛怒之下采取的雷霆手段,恐怕今日大比结束,在场涉事之人,皆有性命之危。
众院长不寒而栗,心中暗自思忖,这江松书院的院长为了赢真是连命都豁得出去啊。
陆思淼抹了抹嘴角,然后捋了捋自己的秀发,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不雅,泰然自若。
“你们要诗,我便给你们诗,今日我要让你们知道,什么叫做七步成诗!”
陆思淼打了个酒嗝,红着脸摇头晃脑的往前迈出一步,忽然,腹中绞痛之感犹如波涛,肆意翻搅,先前那悠然自得的模样早已消失。
脚掌落地,第一步。
“噗~~~~~~~~~~”
这是一道老旧风箱艰难拉动时发出的沉闷声响,带着那拖泥带水的拖沓劲儿。
又像是一只装满气的气球突然被松开了口,气体争先恐后地往外逃窜,却在出口处遭遇了些许阻碍一般。
声音之大,贯穿了整个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