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但这个冬天，石台县并未有几百上千的人冻死。因为肉和蔬菜充足，还有修好的避寒房舍，让他们这个冬日并没有那么难捱。
林月因着提供充足的吃食，在军中和百姓眼中都有了德高望重的地位和变幻莫测的手段。
不过因着县令被杀，以及顾林杀了兵头，这事太过恶劣。在禀告给皇帝后，皇帝责令驻扎在涟州的兵营去剿杀。
与此同时，顾林在周边村落建训练营，招收一批青壮年训练一段时间后，准备去攻打龙溪县。
连着过年都带着股死亡前的疯狂快乐。
这是林月在古代过的第一个年，不少士兵也将妻女带过来，石台县热闹无比，人数竟然比民变前还多。
林月盘点各种银钱后，和顾林商议，给士兵压岁钱，图个好彩头。再做一顿年夜饭。
林月早早就想好，这冷天，又是军营，不如做一顿热气腾腾的火锅。
用牛羊鸡肉吊高汤，再放入蘑菇等提鲜，这是清汤锅。再来一锅是高汤为底，加入麻辣火锅底料。
而牛肉片、羊肉卷等不光林月冰箱中有库存，更是能利用金手指的功能，毫不费力地切出来。
顾林为了鼓舞士气，和士兵们一起吃，林月和三小孩也留下。
士兵们就地准备，用木棍搭好灶台，再放上铁锅。
清汤和辣汤倒入，喜欢吃什么汤，就坐在何处。七八个士兵围在一起，别有一份温馨。
接着就是如流水般的肉卷、蔬菜送上。
辣气和热气涌上，寒冷的冬天似乎也好受不少。
“新年快乐！”顾林端起桌上的饮料，朝林月碰杯。
林月也笑意绵绵，“新年快乐。”
这一年经历太多，林月吃着火锅时，望着百千士兵笑闹着，感触颇深。
下一年该是什么光景？下一年她还活着吗？
这大雍朝像是一座大山压在她身上，她刚开始只想自己能过的好些，之后想着让狗蛋、大丫过得好一些。
再到看那些各人有各人的惨法，但林月知道自己的能力，庇护也帮助不了他们。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她在大雍朝这座大山下，只如蚂蚁一般渺小，哪怕是活着都用尽全力，惊心动魄。
可如今，居然就造反了。
林月的手有些抖，她分不清自己是害怕多一些，还是激动多一些。
她算是被绑上这条船的，因着身份，顾林反了，她也上了这条船。
但要是顾林没反，她可能那日土匪来袭就没了生命。
世事变换，非以人意志转移。
而这些日子，她受到很多尊重，也尝到一点点权力的滋味。被人尊着，敬着，怕着。每个人在她耳边都说的是好话，没人让她不快活。
当被这么多‘好人’‘好话’围绕，她还能遵守本心吗？
林月突然想到那日征税，马阳县里认识的人悲苦、绝望的神情。也记起她分发红薯、土豆时，他们高兴、怀疑却为了生存不得不种下。也记得他们收获时，为了一亩二十多石粮食，为了能生存而开心的神情。
那些点点滴滴都种在她的心里，林月握紧杯子，这些是她的动力，是她的锚点。
林月杯子轻轻撞向顾林的杯子，“祝我们长命百岁。”
顾林笑了，杯子也轻轻碰上。
吃完后，顾林一把握起旁边的刀，眼神凌厉，“出发！”
吃饭的士兵齐刷刷拿起兵器，队伍整齐地朝外走去。
此事顾林早早告诉过他，除夕热闹，却也是防备松懈之时。而龙溪县内因着石台县的事变成功，不少人蠢蠢欲动。
顾林见时机成熟，在石台县里安排了内应，打算今晚就杀入。
林月起身，帮他整理了下衣服，“早日归来。”
不管是守岁，亦或是担心，林月坐在桌边，久久未睡。
大丫握着她的手，一下一下地点着头。狗蛋也坐在一旁，手里握着书，可半天也没翻过一页。严有田则在外面练马步。
“大丫，困了就去睡吧”，林月见大丫困得实在受不了，将她抱起，放在床上。但她放开时，大丫却牵住了她的手，不安又依赖。
林月没舍得扯开。
狗蛋朝林月作礼，“嫂子，我先回房了。”
林月点点头。
而狗蛋走出去后，又慌乱地往回走了几步，“嫂子，哥哥...哥哥会回来吗？”
林月的心发颤，不知是告诉狗蛋，还是告诉自己，坚定道，“一定会的。”
三日后，林月瘦了一圈。她正在切菜时，有人喊道，“回来了！他们回来了！”
林月忙扔下菜刀，跑出去看。大道上，顾林坐在马上，手中握着长枪，慢慢走来。
他衣裳染血，风尘仆仆，不苟言笑。哪怕他打下了龙溪县，是极其值得开心的事，周围掌声雷动，他却处在其中，处变不惊。
只是黑色的瞳孔扫视过人群，直到看见林月时，才染上笑意。
见他平安回来，不安了三天的心，终于放回肚中。辛酸与高兴冲撞，涌上心头，流下眼泪。
“哭什么？”顾林的身影越来越近，直到林月身前。他下马，轻轻抹去她脸上的泪，“我回家了。”
回家后，从顾林的叙述中，林月才知道他们这次有多难。
“应该带上你的”，顾林叹口气，“果然夫人太重要，没有足够粮草，我们差点饿死。若不是破釜沉舟，恐怕这次不能成功拿下龙溪县。”
“不是长久之计”，林月道，“养兵要钱，还是得有足够的钱。”
“杀掉那些高门大户就有了。”
“不能一刀切，那些人里面还是有不少人才”，林月觉得头疼。要是以前，高门大户对她来说只是个符号，自然杀就行了。
但认识季卫兰后，知道他完全是靠自己的努力积累的财富。还经常赈灾施粥，是有名的善商。
如果这种人一样杀了，那和土匪有啥区别。
林月沉吟道，“可以这十日，让百姓有冤申冤。若是有怨，则击鼓鸣冤，再由我们探查判定。
不仅能宣传我们为民生的思想，扩招影响力，散出仁心，更是能在最短时间内获得民心，还能杀那些高门大户，重新洗牌。”
顾林点点头，“那我们先商量出一个章程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