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平亮。
初从儒,后从法。
儒学和法学是冲突且不兼容的。
儒学讲究仁德,倡导以德报怨。
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想用谈判的方式解决。
但凡侵害了他们的切身利益,他们能出卖整个国家。
法学讲究的是培养耕战之士和智术能法之士,倡导以法为教。
你骂我,我骂你全家!
你打我,我打你全家!
你伤我,我杀你全家!
主打的就是一个不吃亏。
这也符合先秦的一贯作风:明犯我大秦者虽远必诛,凡我大秦子民虽远必救。
当儒学和法学冲突之后,侯平亮陷入了两难。
看着别人都提笔写下文章,他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如何是好。
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分之一,侯平亮终于下定决心,写下了文章的核心:西域出现的问题都不是问题,解决这个问题,首先要解决出问题的人。
侯平亮不懂高原上的情况,但他对马政多有了解。
就以马政为切入点,详细分析了吐蕃骑兵和中原骑兵的优劣,写下了一篇以杀止杀的文章。
到了正午,贡生们才放下笔,小心地活动活动身体。
有人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唯独章子平几人口中喊着参片没有任何饥饿感。
陇右三杰也已经作答完毕,看着华丽的文章,自己都觉得清新脱俗。
所有考生作答完毕,常涂这才高声唱诵道:“封卷!”
立刻有宦官排队走进大殿,
将所有试卷按照先后顺序收集到一起,摆在皇帝的案头上。
贡生们也对皇帝行礼后,鱼贯走出了集英殿。
赢世民坐了一上午,也感觉腰酸背疼。
大殿内只剩下了常涂,这才站起身活动活动筋骨。
今天,蓝田书院、国子监的贡生表现,大体都让他满意的。
唯独弘文馆的人,让他觉得很不舒服。
那群书呆子,写完文章默读之后,竟然把自己都给感动了。
妈的,越是华丽的东西就越特么没用。
反观章子平三人,隐隐有了臣子的成熟稳重之风。
赢世民有些后悔了,李北玄说给他名誉院长的头衔,他还不愿意。
现在看来,这件事要提上日程了。
如果蓝田书院的贡生作答得好,那他就找朱知节喝点儿小酒。
“高明最近在做什么?”赢世民下意识地拿起龙椅旁的鸡毛掸子。
“回陛下,太子爷最近在养伤。”常涂小心地回答道。
“养伤?”赢世民的眼睛微微眯起,“皇后就打了他十鞭子,这都过去两个月了还没好?”
“这……”常涂瞬间无语了。
“传朕旨意,让太子也写一篇文章,让姚简监考。”赢世民把鸡毛掸子递给常涂,“让人把这个交给姚简,如果太子写的文章不及格,就给朕抽他二十下屁股。”
“陛下息怒……”
“朕没生气。”赢世民种种叹息,“朕就是太惯着他了。章子平为何能考中会元?还不是棍棒之下出孝子?让工部再定制十把鸡毛掸子,分发给太子的老师。再传朕口谕:严师出高徒,不用给朕留面子,该打打该罚罚。”
眼见皇帝已经下了口谕,常涂也不能再劝了,只能躬身道,“奴婢遵旨。”
紧跟着,三阁老、六部尚书、吏部侍郎,以及谢怼怼等春闱的考官也全都来了集英殿,品阅试卷。
…………
章子平三人走出皇城,来到了驿站。
他们各怀心事,路上一句话都没说。
“考题是什么?”李北玄问。
“安定西域。”章子平老实地回答。
“西域?”李北玄一怔,“妞儿,这次你失算了。”
“殿试本来就没办法押题,西域这件事和安北都护府差不多的,一理通百理通。”赢丽质严寒期待地看向三人,“作答的如何?”
“学生听爵爷和院长讲过西域的事情,按照你们平日的教诲作答。”
窦颜法也点头道,“学生也是如此。”
“你呢?”李北玄看向罗次元。
“学生记得爵爷说过,高过车轮的全都屠了。”罗次元不敢撒谎,“但从先秦时期开始,吐蕃就窥视中原,魏楚两国边境苦不堪言。凭什么他可以随时入侵,我们就不能打回去?所以……学生……学生写的是车轮放平只留地名……”
“……”李北玄、赢丽质全都倒吸了一口凉气,还真是教出来一个好学生啊。
“爵爷,院长,学生给书院丢脸了。”罗次元跪在地上,“学生认罚。”
“本爵问你,你用词华丽吗?”
“没有高谈阔论,只有实事求是。”
“列举吐蕃的罪过了吗?”李北玄又问。
“学生列举了武朝建国以来吐蕃犯下的所有罪过……还有……”
“还有什么?”李北玄眼含期待。
“还有先秦以及先秦之前的……吐蕃就是咱们的藩属国……所以,学生一时没控制住,就好像是写了一篇讨逆檄文……”罗次元声音颤抖着问道,“学生,是不是写跑题了?”
“等等……”赢丽质似乎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所以,皇帝问如何解决西域问题,你们的作答都是先解决掉吐蕃?”
“不敢欺瞒院长,学生三人的出发点都是先解决出问题的人。”
“我的天呐!”赢丽质狠狠一捂脑门子,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回答得很好,吐蕃就是一个反复无常的小人之国。他们努力学习中原的文化,更想用他们的教义来奴役中原,对付如此宵小之辈,就要用儒生们所不齿的方式去教化他们。对付被宗教洗脑的种族,车轮放平也是对的,那地方就该只剩下地名。”李北玄顿了顿,“但车轮放平这种三观不正的话,你自己知道就行了,怎能写在试卷上?罚你抄三遍《李子兵法》。魏王殿下正在做括地志,我准备让你跟着商队前往吐蕃,详细记录吐蕃的风土人情以及天文地理……将来有机会的话,把心中所想都用在实战上。”
“……”罗次元瞪大眼,不可思议地看着李北玄:爵爷,你确定让我学习兵法是对我的惩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