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省城兰南市失踪的张保才、张保利两兄弟还在省城惶惶不安,身形如两棵饱经风雨却被连根拔起、移植到陌生荒原的瘦竹,透着几分憔悴与脆弱。
哥哥张保才,年近四十,只几天时间,脸上就被染上风霜痕迹,浓眉因持续焦虑拧成粗硬麻花,双眼深陷眼眶,眸中血丝像杂乱红线,透着惊惶,胡茬肆意疯长,黑白夹杂,如荒草丛生。他身形高大却伛偻,几天没有洗过的衣衫晃晃荡荡挂在骨架上,满是疲惫与不安。
弟弟张保利身形清瘦,二十出头原本朝气蓬勃的,此刻却满脸阴霾。尖削下巴微微颤抖,唇色惨白干裂,常不自觉紧咬下唇,直至渗出血丝。眼睛大而无神,恰似两口干涸枯井,往昔灵动被惶恐取代。头发蓬乱,一绺绺贴在额前,汗水浸湿后更显邋遢。兄弟俩身处繁华却陌生的省城,内心被恐惧和迷茫充斥。
省城的繁华与他们无关,车水马龙、高楼大厦只让他们觉得更加孤立无援。陌生的街道、冷漠的人群,使他们不敢轻易向他人求助,只能在城市的角落里东躲西藏,每一个向他们投来的异样的目光都让他们感到惶恐。
他们身上的钱财所剩无几,温饱成了问题。为了填饱肚子,他们不得不去做一些临时的体力活,但又怕被人发现,每次工作都提心吊胆,稍有风吹草动便如惊弓之鸟般逃窜。
张保才时常回忆起在星鼎公司做副总的日子,那时的生活是多么风光,除了黄胜强,他就是公司的老大。
每天早晨开着自己的豪车驶进公司专属车位。刚踏入公司大门,前台小妹就带着甜美的笑容问好。走进宽敞明亮的办公室,真皮沙发柔软舒适,巨大的落地窗将整个城市的景色尽收眼底。办公桌上摆放着各种文件,那都是关乎公司重大决策的资料,只要经他手签下名字,就能影响许多人的命运。
会议室内,下属们恭敬地等待他发言,他的每一句话都会被认真记录下来。中午用餐时,公司的高级餐厅专门为他准备精致菜肴,周围人投来羡慕嫉妒恨的眼神。
下班后,应酬不断,出入各种高档会所,身边围绕着一群巴结奉承的人。可如今,这一切都没了,现在只有饥饿、恐慌和无尽的躲藏。想到这儿,张保才不禁苦笑一声,望着眼前的景象,心中五味杂陈,曾经的风光只几天时间就像一场遥远的梦,再也回不去了。
他们不知道这种逃亡的日子何时是个头,也不知道家人是否在寻找他们,更不知道能否回到家乡。未来一片黑暗,没有方向,没有希望,只有无尽的恐惧和不安。
几天时间的惶惶不安让他们的精神高度紧张,脾气变得暴躁,弟弟的警察梦也完全破灭,父母老婆和孩子再不会以自己为荣,甚至还会为自己担惊受怕。兄弟之间也开始出现争吵和埋怨。但争吵过后,又会陷入更深的自责和悔恨之中。
在省城的这段日子,张保才俩兄弟如同在黑暗中摸索的盲人,看不到一丝曙光,只能在惶惶不安中艰难地度过每一分每一秒。在省城的喧嚣中格格不入,如两只误闯繁华都市的流浪狗,每声车鸣、每阵脚步声,都能让他们瑟缩颤抖,内心被恐惧和迷茫紧紧裹缠,不知何处是安身之所,只能在城市边角东躲西藏。
他们恨自己的一时冲动,竟在黄胜强眼皮底偷拿那个文件袋。他们更恨田新云,正是听从田新云的鬼话才使他们落到今天这样的下场。
可田新云却不顾他们兄弟的死活,过的逍遥自在,市委副秘书长又兼市委办公室主任高高在上,却把他们抛在一边不管不问。
兄弟俩在省城的日子愈发艰难,兜里最后的几块钱也在买了几个馒头后花完了。饥饿如影随形,啃着发硬的馒头,张保才眼眶泛红,满是酸涩与不甘。“哥,咱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得想想法子。”张保利带着哭腔说道,声音里透着绝望中的挣扎。
张保才望着街头闪烁的霓虹灯,攥紧了拳头,“是得想法子,不能让田新云那家伙好过,咱得找他去,把这事儿说清楚,让他帮咱们摆脱现在的困境,毕竟是他撺掇的,哪能拍拍屁股不管了!”可一想到田新云如今的高位,那气派的市委办公楼,门禁森严,保安虎视眈眈,他们又心生怯意。
犹豫再三,他们还是决定回到平川市,到市委办公楼碰碰运气。但身上却连坐车的钱都没有。张保才长叹一声,心中满是愤懑与无奈,只恨自己当初轻信他人,一步错步步错。
夜晚,他俩蜷缩在一处废弃仓库的角落,破旧的木板挡不住夜风灌进来。蚊虫的叮咬更使他们彻夜无法入睡。张保利抽抽搭搭哭起来:“哥,咱回不去家了,爸妈肯定急坏了,我想他们。”
张保才搂住弟弟,眼眶也湿了,“别怕,保利,咱总会有办法的,明天……明天咱去工地寻个长久点的活儿,先稳住,再瞅机会找田新云算账。”话虽如此,可前路茫茫,他俩都清楚,在这偌大省城,想找个安稳活儿又不被发现异常,谈何容易。
第二天,他们强打精神来到一处嘈杂的建筑工地,尘土飞扬中,和工头求情想留下干活。工头瞧着他俩灰头土脸、神色慌张模样,本不想应允,耐不住他俩软磨硬泡,勉强同意试试。
兄弟俩拼尽全力搬砖扛水泥,一刻不敢停歇,生怕表现不好又被撵走。然而,午休时,一个工友无意间多看了他俩几眼,嘟囔着“咋瞅着这么眼熟”,这话像道惊雷,吓得他俩瞬间脸色煞白,饭也顾不上吃,借口上厕所,兔子似的逃出工地,又一次没了立身之处,重新遁入城市灰暗角落,惶惶不可终日,未来依旧被浓稠的黑暗重重笼罩,不知何时能有转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