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大强侧身让陈大姑进了屋。
一股怪异的恶臭扑面而来,熏得陈大姑皱了皱眉。
她定睛一看,屋里光线昏暗,家具陈旧,墙角堆积着一捆捆拆开的纸箱和大大小小的塑料瓶。
陈大姑是个爱干净的人,看到这场景,脸色不太好看。
陈大强不安地搓着手,心虚地向她解释。
“姐,我和你弟媳……出门捡废品了,没带手机,没接到你的电话。”
陈大姑手指着墙角那堆小山似的废品上,质问他。
“你们两口子在搞什么?怎么捡上废品了?多脏啊,那么多细菌,惹上病怎么办?到时候还得拿钱去治,不划算。”
李秀芬从厨房里走出来,手里拿着一个破旧的锅铲。
她看了眼废品,脸上带着苦笑。
“没办法啊大姐,我们家房子没了,只有租这便宜的房子住。现在小亮跟废人一样,挣不了钱,我们那点退休工资还不够喝稀饭,只能想法挣点钱。”
“挣钱也不能捡废品啊,想点其他法子嘛。”陈大姑捂着鼻子,眼神在那堆废品上扫来扫去,“就这味道,你们能吃下饭?”
“我们这身子骨,能想啥法子?”
李秀芬指了指厨房,“我们现在的法子就是,能省就省,有口饭吃,饿不死就行,我们今天的晚饭就一锅红薯稀饭,一碟拌萝卜丝,一碟泡菜,都不好意思请你吃。”
陈大姑看着李秀芬憔悴的面容,心里也不好受。
但想到自己丈夫躺在医院里急需用钱,还是硬着头皮开了口。
“大强,秀芬,我知道你们家不容易,可是我们家现在急等钱救命,你借我家的一万块,能不能先还给我?”
陈大强和李秀芬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脸上都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陈大强搓了把脸,苦哈哈地道:“大姐啊,我不是不想还给你,是真没钱还啊。你看我们现在过的这日子,比要饭的好不了多少。”
李秀芬连忙接过话茬,说道:“大姐,我们都快活不下去了,哪来钱还你?”
她说着,开始抹眼泪,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陈大强也跟着诉苦:“我们家的事你也知道,月莉那死丫头把我们家坑苦了,房子卖了,钱也赔光了,真的是一点钱也没有了。”
陈大姑听着这两口子一通哭穷,心里又急又气,却插不上嘴。
眼看陈大强的话告一段落,她抓住机会,抬起手作势去捂李秀芬的嘴,抢在她的前面大声道:“再怎么着,一万块总有吧?你姐夫现在躺在医院人事不省,等着救命!那一万块是他的救命钱啊!”
陈大强听说是姐夫出事,两条眉毛皱在一起,着急了。
“姐夫怎么了?”
陈大姑重重地叹了口气,将陈大姑父的遭遇讲给了这两口子听。
陈大姑父快七十岁了,身子骨却一直很硬朗,是个闲不住的勤快人。
家里的活儿从来不假手于人,洗衣做饭、打扫卫生,样样都亲力亲为。
前几天,陈大姑出门买菜,陈大姑父一个人家,就想着把窗户擦一擦。
他刚站上凳子,结果不知道怎么地摔了下来。
这一跤摔得不轻,当时就昏迷不醒。
陈大姑回到家,看到陈大姑父无声无息地躺在地上,顿时吓得六神无主,手脚冰凉。
她马上向儿子打电话求救。
正在上班的儿子一听父亲出了意外,立刻指示母亲:“赶快叫救护车,其他医院别去,就送到附属医院。我马上通知姐,一块往医院赶。”
在滨城,市民们都很信任附属医院,虽然贵点,可到了危急关头,也就不在乎那点钱。
陈大姑没什么主见,对儿子的指示言听计从。
她马上拨打了120急救电话。
救护车呼啸而来,将昏迷不醒的陈大姑父送往了附属医院的急诊室。
经过一番抢救,陈大姑父暂且捡回了一条命。
“医生说送来太晚,错过了最佳抢救时间,你姐夫现在的情况不容乐观,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陈大姑一说起来,眼泪就止不住地往下淌。
“那怎么办?”
“现在进了IcU重病房,身上插满了管子,都不让我进去陪护。”
“你们给姐夫办入院了?”
李秀芬很关心这个问题。
她们这些大妈年纪大了,没事就喜欢讨论哪家医院好,哪家医院不能去。
附属医院是众所周知的好,也是众所周知的贵,其他不说,光挂号费就比其他医院贵一截,还一号难求。
“住院部没有床位,你姐夫住在门诊的IcU病房。”
李秀芬大惊失色:“门诊不能走医保,全得付现金,那费用不得了,钱可是哗哗往外流。“
”可不是嘛,每天都要交一万多的医药费,我们守在外面,一听到广播叫你姐夫的名字,脚就打颤,那就是通知我们交钱。“
”这才是麻绳专往细处断,厄运专挑苦命人啊!“陈大姑越说越伤心。
陈大姑一家原本经济状况就不好,如今更是雪上加霜。
为了救治父亲,陈大姑的两个儿女已经倾尽所有,不仅掏空了积蓄,还四处举债。
可是,面对每天一万多的巨额医药费,他们仍然感到力不从心。
走投无路的陈大姑突然想到了之前借给陈大强的一万块钱。
不管怎么着,这笔钱也能解解燃眉之急。
她马上给陈大强打电话,让他送钱过来,顺便也告诉他一声,自己家里的变故。
哪知道陈大强竟然不接电话!
陈大姑又急又慌,便找上门来讨要。
陈大强慌了神,这还真是救命钱!
人命关天,他不能赖账。
他刚要说话,李秀芬抢先发言了:”大姐,姐夫还要在icu住多久,你们这纯粹是拿钱换命。“
”那也得换啊,总不能不救他吧。“陈大姑愁眉苦脸地道。
李秀芬却不同意。
”我觉得没太大必要,万一治不好,或者瘫了,钱打水漂不说,以后还更麻烦。我看啊,干脆来个痛快,让他安安详详地走,你们轻松,他也……“
她话还没说完,就听”啪“地一声,陈大姑一记响亮的耳光甩在了她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