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看看……”
将便当放到长椅上，余悸低着头默不作声，我朝地上看去，地上狼藉的烟灰无形中诉说着夜的凄凉。
我有些生气的抢过她手里的啤酒罐，猛的摔在地上，冰凉的酒液溅射到我脸上，余悸始终低着头，罐子里剩余的酒水在地上流淌，和烟灰混在一起，杂乱的倒映着头顶的灯光。
“你凭什么管我！”余悸抬起头，一边痛苦的抱着头一边哽咽道：“程诺，我好怕，我好担心因为我的过错毁了小戴……刚刚我回家去拿换洗的衣服，我满脑子都是小戴叫我姐姐的样子……如果我没去丰都，这些会不会就不会发生，是我害了她。”
“余悸，你冷静点！”
我抓住她的双手，试图控制她，她挣扎着，我将她拉进怀里，紧紧抱住她，在她耳边安慰道：“小戴她没事，她一定会没事的，我们好好等她恢复，她肯定不会怪你的，你是她最亲的人，她怎么会怪你呢，她需要你。”
余悸渐渐停止挣扎，伏在我胸前哭泣，我抚摸着她的头发，安抚着她激动的情绪，剧烈的疼痛从我脖子传来，余悸踮起脚尖，在我脖子上咬了一口。
我推开他，吃痛看着她，余悸擦着眼泪愤愤道：“让你丢下我！下次再丢下我一个人，我还咬你！”
我扯开领子，借着灯光从手机屏幕看向自己的脖子，即使灯光昏暗，一排牙印也清晰的刻在我脖子上。
我捂着脖子，擦着上面的口水抱怨道：“你怎么跟那什么似的，动不动就咬人，怨妇都不带你这样的。”
“我乐意，你管得着吗。”余悸冲我挑眉道。
“亏我还怕你没吃饭，给你买了便当，不仅不感激涕零，还咬我一口，我就不该当这个老好人。”
余悸见我抱怨，拿起椅子上的便当，拆开后就炫耀的吃起来，狼吞虎咽的样子生怕我会跟她抢一样。
很快，她就拿着被消灭一半的便当在我面前晃悠，我坐在长椅上没好气的看着她道：“瞧你那得了便宜还卖乖，小人得志的样子，我要是拍下来发到网上，不知道多少人得惊得脱掉下巴。”
“本姑娘的粉丝都是真爱粉，才不会跟你一样这么肤浅。”
“得，我肤浅，那麻烦您老帮我把这便当的钱报销一下。”
“程诺，你能别这么一毛不拔吗，凭咱俩的关系，谈钱很伤感情的。”
我打住她，“不谈钱伤心情。”
余悸捡起地上的便当盖子，看了眼鄙视道：“你的心情就值这15块8？还是打折的？”
“不可以啊！”
“行。”
余悸点头，立马拿出手机给我转账，很快我就看到了一条价值16元的转账记录。
“多的两毛算你的跑腿费。”余悸放下手机拍了拍裤兜，笑道：“姐不差那两毛的心情。”
我笑了笑，“行，这钱也不让你白花，我勉为其难在跟你唠两毛钱的嗑。”
余悸白了我一眼，索性无视我，津津有味的吃着手里价值15块8的打折便当。
或许是夜晚的温度比较冷，她下意识的朝我靠近，我们的身子挨在一起，不过却并没有像自己说的那样在跟她唠嗑。
她安静的吃着东西，我失神的看着远处将夜空浸染的霓虹，心中纠结着后面几天的安排。
账号现在才刚刚起步，余悸作为账号的主力我却不能保证接下的拍摄她是否还能正常参与。虽然我知道只要我开口，她一定会来，可小戴作为她心中的牵挂，我不想她带着无法摆脱的愧疚来帮我圆梦，那么做我就太不是个东西了。
婆婆的岁数也大了，再加上孤儿院的孩子们需要照看，余悸显然成了现在留在医院看护小戴的唯一人选，我不能因为我的自私去逼着她承受心中的谴责。
这个夜晚的风吹来城市的繁华，也再次吹来生活的抉择，我却在这阵风中凌乱，找不到出口，看着那好不容易出现的天光，再次被风吹得越来越远。
“程诺……”
“咋啦？”
我回头，余悸拿着便当的空盒子，脸上的表情有纠结，有为难，还有一丝歉意……终于，她好像下定准备决心开口，我却于她之前先开了口。
我当然知道她要跟我说什么，这本来就是我自己的事情，她能帮我这么久，已经算得上仁至义尽了。我不能再自私的将选择权压在她身上。
“你不用为难，这也正是我要给你说的。拍摄的问题你不用担心，我会想办法去处理，你现在的任务就是照顾好小戴，没有什么事情是比亲人更重要的。”
“对不起。”余悸低着头。
我看着她，轻声道：“这有什么好对不起的，你帮我，我已经很感谢了，根本不用对不起，这本来就是我的事，你要是过意不去，就好好照顾小戴，等她好了，我们一起回孤儿院。”
“可是我想帮你，我想让我过得有意义，而我生活的意义是看着你成长，看着你成功。我会高兴，会开心，我想和你一起，我可以义正言辞的向全世界说：是我们成功了！……不是你程诺一个人，你的成功是和余悸一起的，你知道吗，程诺……可是我现在却不得不离开你，我很难过，我想陪着你。”
余悸红着眼，生活的折磨在这一刻表现得淋漓尽致，我们很弱小，被生活逼着要做出选择，想反抗，却发现被生活牢牢缠住的责任。
我无言，默默掏出一根烟夹在手上，余悸赌气的从我手里夺过烟盒和打火机，学着我的样子点燃一根放在嘴里。
窜出的火苗像一股烈焰，点燃香烟的同时，还焚烧着说不清的生活。
我看着她蹩脚的动作，没有说话。余悸每次赤裸裸的情感，都会让我觉得特别沉重，我扯淡的生活，根本承担不起爱情的重量，爱情与我而言，就像邓紫棋的《泡沫》，那颗对爱情炽热的心，已经在彩色的脆弱中沉默。我害怕它的一触就破，所以宁愿看着它飞远，也难以伸出手接住它。
不管是余悸，还是谭滢，哪怕是向彤……这些出现在我生活中的女人，我都觉得她们会是拿着主角剧本的女人，而我一惯的在生活的剧本里，饰演着没有名字的路人甲，当一个怂包，缩在阴影里，沉默的等待着别人拿走可能属于我的剧本，即使灯光下的光景很美，我也只想在一个人的角落默默生长。
我弹了弹烟灰，又抽掉余悸嘴里的烟，低声道：“抽烟对身体不好。”
“程诺，你是在关心我吗？可为什么我从你的关心里感觉不到温度……我不要这样没有感情的话语，你接受我把，我会用我的一生去爱你，哪怕我的一生很短暂，我也会抓紧每一分每一秒的去爱你，我们恋爱吧，不结婚……”余悸期待的望着我，她的目光灼烧着我，我感觉到巨大的沉重瞬间落到我身上。
我佯装惊讶，以一副无奈的表情看着她，“你看吧，不会抽还抽，这下好了吧，把脑子都呛坏了，已经开始说胡话了。”
余悸看着我，好半晌才似自嘲的轻轻一笑，“对啊……我怎么会喜欢你这样的小瘪三呢，还主动跟你表白，一定是我疯了。”她顿了顿，看着远方的城市，轻声道：“你走吧，找个地方好好休息。”
“嗯……”我沉默半晌，终究没有拒绝，我们需要距离上的空间来平复内心的情绪。
我看着余悸，她已经站在路灯的边缘，只给我留下一道安静的背影，孤独的眺望城市夜火。
我不知道我的装傻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此刻我真的从她身上看到了一股，不似释然不似看破的妥协，我心情复杂，却也不得不迈着沉重的步子，以和她相反的方向离开，再次走进远方的黑暗，负罪的晃荡在冰冷的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