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房子装修,小洪他爹给介绍一个油漆工,是他们乌盟老乡,住在离小洪他爹自建房不远的地方。
我闲着没事跟这个油漆工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他告诉我,他的房子不是租人家的,是买地皮自己盖的。
哦?买地自己盖的,买地多少钱,跟谁买的,合法吗?
这个人一一告诉我,跟那个村委会签的合同,四十年使用权,一平米九块钱。
一平米才九块钱!
一亩地六百七十平米,那就是六千多,十亩地就是六万多,六万多拿不出来,五亩地就是三万多,我现在手里还有一万多,再借点钱就能拿下,拿下的话盖院墙估计得花……
小洪下班回来我就跟他合计:“你看,东头的村子拆迁政府按一亩地十二万块钱补贴的,咱们要是在西头这儿弄五亩地拿下来四十年使用权,是不是也能补不少钱?
即使短时不拆迁,咱们在那边住,养点鸡种点菜,把这个房子租出去,不是也等于挣了吗。”
两口子想来想去没地儿弄钱,实在没办法不想错过机会,还是找老头子商量吧,实在不行哥儿四个集资,大家都得利也挺好吧。
没钱!
老头儿讥笑的看着小洪:
“你们瞎猫碰个死耗子贷款买了市里的房子,就以为自己了不起啦?
嘿,我活了这么多年还没听说政府的土地人家要回收还要给你钱呢!再说,人家东头要盖工厂征地,西头也必须要盖工厂?不要异想天开,我没钱!兄弟们也没钱!”
小洪央求半天,咋说都不行,哥哥们也没钱,根本不可能合伙,就是有钱也说没钱,不然在老头面前白哭穷了。
唉,真是!
我的心里啊,吃不到这口肉,难受死了!日思夜想,日思夜想,想到小洪他爹的自建房上了。
那不也是地皮吗?虽然才半亩地,蚂蚱也是肉啊,先在院子里盖满房子,等拆迁,若是不拆迁,就租给来这边打工的农民工!
当然不能厚着脸皮占为己有,但是,不是自己家人吗,先欠着,回头有钱了再给老头就是了,我保证,有了钱第一时间先给老头把房钱结了——我就是这么跟小洪说的,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小洪想了想,反正那房子他爹是不会再住了,兄弟们也没有人对那破房子有想法,我们出三万在行情里也是高价了,老爹给他们三个一分也每人一万呢。
何况,我们主要也只是赌个拆迁,要是人家不拆迁,那地方根本值不了多少钱,大不了到时候出租的租金分给他们点——应该能行!
他再去跟他爹说,这回他爹心动了,一再说:“你们可别到时候不给那三万块钱不给兄弟们分租金”。
回头就去跟三个哥哥商量商量。
我们左等右等,终于拿到结果了——他们不同意!
啥原因?
没说,反正就是不能卖给我们!
哎呀,我真是!
没过几天功夫,也不知道怎么的,也没人跟我们知会一声,那院子卖给外人了——三万六,确实是现钱,还比我们多出六千。
那家人在院子里盖的密密麻麻的房子,半年就等到拆迁,十八万到手!
这一家子小眼眼啊,宁肯便宜外人,也不能便宜兄弟,不说便宜兄弟,就是大家一起发财也不行,还能说什么呢?
老头儿心疼的要命,这辈子往死里抠搜也没攒出个多大的钱,十八万呀,就这么白白拱手让人了!
小洪也是感慨万分,喝点酒:“唉,都像你大哥那样就好了,对弟弟无私百般扶持!”
不过这话怎么说呢,我算发现了,好人得遇到好人才行,所谓门当户对,你若再好,对方就不上道你有啥用?
我大哥是对二哥百般扶持,给买这买那寄回来,出趟国回来给二嫂带的外国的好东西,我二哥照样委屈,嫌大哥不出钱给他买底店;我妈还常常感慨说她对二嫂这么好那么好呢,我二嫂照样天天找茬做耗欺负她。
有治?
有没有治,反正小洪对付我是很有办法。
我为那个破房子受了五六年气,一朝搬出来,就不想跟他们家人再有任何瓜葛了。
不谈感情,功利点说,他们那家人也都是没有任何用处的人,他们是宁肯便宜外人也不能给自己家人一点好处的。
可是小洪不这么认为,他放不下他爹娘兄弟。
他用沉痛的低音儿给我讲他爹之所以这几年咄咄逼人的深层次原因。
他爷爷奶奶,生了两个姑娘四个儿子,我公公在男的里面排行老二,是唯一一个离开乌盟在包头生活,吃公家饭的。他爷爷奶奶老了以后,就全靠我公公每个月往回寄钱养活。
忽然一天他四叔对老头老太太殷勤起来,老头老太太就失了分寸,把自己的宅基地给老四盖了新房。
结果,老头老太太的旧房拆了,四叔新房盖起来,却不管老头老太太了,别的儿子也借这个事儿不管爹娘了。
这事儿打了好多年的麻烦,也给我老公公心里烙上了非常深刻沉痛的烙印。
所以,小洪说,我公公这些年拿房子说事儿找茬儿偏向他仨大儿子,完全是因为怕重蹈了他自己爹娘的覆辙。
“人老了,吭吭不动的时候,可怜呐!”
小洪喝口酒,把头深深的低下去,再抬起头来看着我:
“莎莎,我爹没脑子没水平,我哥他们自私自利脑子不好,但是,你说我能是个不顾爹娘的人吗?而且你,你是个心狠的人吗?”
是啊,当初不就是他无怨无悔照顾他妈给他妈端屎端尿洗澡才打动了我吗,难道我要他以后做个心狠忤逆的人?
他既然重情重义,我逼他做伤良心的事,我的良心也会过不去啊。
咳,还是那句话,算了算了,过去的事儿就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