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涓生发现车子丝毫不减速时,已经有点晚了,下意识把江湄往旁边猛地一推,自己却站着忘了移动脚步。
车子几乎贴着他的身体戛然而止,发出刺耳的急刹车的声音。
车上的谢明琪眼珠血红,直勾勾地透过车前玻璃和陈涓生对视着。
陈浅浅吓得面如土色,劫后余生的惊恐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老妈。
谢明琪如同离了水的鱼,大口喘着气,要不是刚才陈浅浅叫了她一声“妈”,拉回了一丝她作为母亲的理智,她必定要把那对狗男女压成饼干。
“妈!”陈浅浅颤抖着声音又叫了一声,惊魂未定看了看外面的爸爸。
谢明琪突然疯了一般打开车门冲下去,身体像炮弹一样在陈涓生身前爆炸。
“陈涓生!臭不要脸的!”谢明琪眼里的怒火能把十个陈涓生在顷刻间烧成一撮白灰。
“啪”响亮的一声,陈涓生脸上的口罩被打飞,眼镜掉下来,还有一只眼镜腿勾住他的耳朵,耷拉着。
陈涓生木头桩子一样,一动不动,也不辩解,任由谢明琪拳打脚踢,夹杂着厉声谩骂。
刚才差点撞上去,周夏倒是出奇地冷静。
在看到江湄的刹那,眼神倏地躲闪开,隔了一秒,又小心地转过眼眸,视线透过车窗玻璃定在江湄身上,脸上神情有短暂的动容,很快恢复了木然的表情。
她看着陈浅浅下了车,自己却一动不动,心里后悔不该却不过她的热情,跟着过来。
陈浅浅知道劝说没有任何用处,冷然站在一边,失望地望着父亲,心里再也没有一丝怜悯。
眼眸转到旁边同样被吓傻的江湄身上,端详着她年轻较好的面庞,突然不明白她到底在想什么。差不多年龄的女孩,为什么彼此之间无法理解,更无从沟通。
江湄僵直着身体,眼神复杂地望着谢明琪的崩溃,她不是第一次见到,但这次,心中升起难以名状的内疚和歉意。
脚步朝前挪了一下又停住,调转了方向,走到陈浅浅面前:“这是我最后一次见教授,我妈逼他写了一百万的欠条,我是来还给他的。对不起,我不会再出现在你们面前了。”
说完,逃也似的跑了。
谢明琪眼角余光看到,扔下陈涓生,就要去追江湄,被陈浅浅拦腰抱住:“妈,别追了,她说是最后一次见爸爸,以后不会再来了!”
“以后?哈哈哈!”谢明琪疯狂大笑,眼里燃烧着怒火,一滴眼泪也没有,“没有以后了,再也没什么tm以后了!”
周围的人越聚越多,对他们指指点点,甚至有人在录像。
陈浅浅狠狠瞪着陈涓生:“爸,这就是你答应我的,再也不会见她,要和我们安静生活?”
陈涓生浑身筛糠一般哆嗦,不知道是冷的,还是什么。羽绒服的帽子早就掀开,露出他苍老惨白的脸,脸上带着几道红痕。头上的白发被冷风吹起,愈发突兀显眼。
陈浅浅不忍再看,抱住同样颤抖的妈妈,眼泪不自觉流了满脸。
“我要杀了他们!杀了这对不要脸的狗男女!”谢明琪仍在嘶吼,眼珠红得像要滴出血来,力气出奇的大,陈浅浅几乎控制不住她,“要不是怕脏了我女儿的眼,刚才我就成全你们,让你们生不能同寝,死可以同穴!”
江湄跑得很快,拐了一个弯,看不到了。
此时,周夏才轻轻下了车,悄无声息地站到陈浅浅身后,眼神偷偷打量着陈涓生。
原来他就是江湄的那个老情人,嘁,江湄什么眼光,怎么会喜欢这么老的男人。难道是她从小缺少父爱,找爹来了?
她却巴不得自己从来没有爹!
老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周夏微不可察地撇了下唇角,脑海中浮现一张油腻的眼神阴鸷的老脸,不自禁打了个哆嗦,但愿不要再遇到那个魔鬼!
她帮着陈浅浅拉住歇斯底里的谢明琪:“先送阿姨回家吧。”
眼眸朝周围转了一圈:“人越围越多了,有什么事回去再说。”
谢明琪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看不到江湄,又转头冲着陈涓生发泄,没头没脸的打他,嗓子骂得都破音了,把这辈子积攒的脏话都骂了出来,仍旧觉得不解恨。
“爸,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回去!”陈浅浅恼恨地跺了跺脚,冲着陈涓生大吼。
陈涓生如梦初醒般,慌慌张张地往小区里面跑。
“站住!你个老不死的混蛋!我看你敢回家!那不是你的家!你敢进门我把你的腿打断,把脚剁下来喂猪!”谢明琪口不择言地乱叫,两条胳膊胡乱挥舞着,向陈涓生追过去。
陈浅浅和周夏一左一右跟在谢明琪身边,生怕她忽然跌倒。
一前一后两拨人,陈涓生打头,三个女人跟在后面,跑得跌跌撞撞。
夜色铺天盖笼罩下来,像一张漆黑的大网,把他们罩在中间。小区里的路灯次第亮了,晕黄的灯光撕开了黑暗,奔跑的几道人影在地面上摇摇晃晃,扑朔迷离。
很快隐没在楼道里,看热闹的人群慢慢散去,议论声飘散在空气中,和晚饭的香味杂糅在一起。
陈涓生经过一路仓皇的奔跑,身上仿佛恢复了热气,他的神志也回归了现实。
心里懊恼,怎么就被谢明琪看到了呢?
他那时候根本什么都没想,就是觉得亏欠江湄,又无从表达,最后抱了抱她。
并不是留恋,也不是要挽回,只是个道别的仪式罢了,怎么那么不凑巧,正好落在刚回家的谢明琪眼里。
命运真会捉弄人,偏就造成这样的误会,让原本几乎要恢复正常的生活,又被他一手搞砸了。
陈涓生低垂着脑袋,认命地叹了口气,这次是再也没有挽回余地了。
“陈涓生!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好欺负啊!”谢明琪还没进门就开始骂,“看我松了口让你继续住在家里,就以为我原谅你了?以为我离开你就活不了了?看我好说话,就觉得可以拿捏我,转头就约小贱人来幽会了?”
谢明琪揪住陈涓生的头发,头发有点短,她抓不住滑了一下,顺手掐住他的脖子,把他抵到墙上:“你说,你是不是带她来家里了?啊?你们两个不要脸的东西,把我的床都弄脏了!”
“不是!”陈涓生哑声反驳,盯着近在咫尺的那张因愤怒而变了形的脸,突然觉得陌生又狰狞,“我出去见她的,她给我送回了欠条,这真的是最后一次见面。”
“呸!”谢明琪一口唾沫吐在陈涓生脸上,“你说话跟放屁一样,我要是再信你,我就天打雷劈!”
陈涓生被她扼得有点呼吸困难,用手抓住谢明琪的手腕,试图拉开她:“真的没有,咳咳……我说的都是真的!”
陈浅浅抱住谢明琪:“妈,是真的,爸写了一百万的欠条,她送回来了。”
谢明琪也是没劲了,手臂一软,身子倒在女儿怀里:“我一个字也不相信他!离婚!必须离婚!立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