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嫣然懊恼什么呢?
自然是懊恼自己过去不好好学习。
打小她就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备受宠爱,几乎要什么就可以有什么,生活得毫不费力,儿时开蒙读书,她也总是爱玩,哪里能学得进去,但父母也是多有纵容,从不会强迫她什么。
加之她在琴棋书画方面资质平平,学什么都一般,也不习惯下苦功,一动就累,后来母亲安慰她,说学不好没关系,总归庶姐云想容就是她的影子,自己想要的才情美名,庶姐都能为她办到。
如此一安慰,让她更加放心大胆地做自己。
哪曾想今日,庶姐再也不受她控制,冲出了牢笼,飞向了东宫,她这才明白,原来这一切都是庶姐设的局。
原本那日她是要让庶姐为她画一幅桃花图的,可是庶姐推说身子不舒服,便建议她去街市上的画摊寻画师下笔,她索性无事,就去找了,结果一切的麻烦就出在这上面……
此时顾婉月提出当场作画,大有试探她之意,云嫣然如何不知。
她不是不能画,就是画技实在一般。
但为了顾世子,她决心一试。
她要拿出自己毕生所学,倾注在这画上。
顾婉月让人准备绘画材料,云嫣然下笔画起了兰花。
云嫣然自从代笔之事被人知道后,这些时日一直在家里下苦功,重新拿起画笔作画,以求经得起别人的考验。
但绘画之事,哪里是一日之功,那都是爱好者或者专业人士长年累月笔耕不辍的结果,所以当云嫣然专心画到三分之一的时候,顾婉月就知道她行不行了。
顾婉月的才情在上京城绝对是能排得上名号的,绘画自然是一流水准,鉴赏也是。
以她目测判断,云嫣然就是入门水准,从技法和运笔手法来看,的确不是专业人士,反而是那街边画师画出来的,能看得出来,是同出一人之手。
但顾婉月也算是给足了云嫣然面子,没有当场戳破。
云嫣然一边画一边跟顾婉月闲聊,“婉月,你觉得我画得如何?”
“嗯,很不错……”顾婉月充分把人情世故展现。
云嫣然大受鼓舞。
果然人的潜力是无限的。
谁让她深爱顾世子呢?
云嫣然自信大涨,便道:“我自小深受家中教导,书画都是最基本的,何来寻人代笔一说?不少人知晓我与你兄长在议亲阶段,这样的栽赃怕是以后只会多,不会少……”
顾婉月勾唇一笑,不发表意见。
一旦对一个人失去了欣赏的滤镜,那么看待一个人就会越发冷静和客观。
就比如现在。
顾婉月这才明白,云嫣然为何以前不愿与自己深交,因为这谈吐和真才实学是骗不了人的。
云嫣然并未察觉顾婉月此时对她的观感变化,只一边画一边又说:
“我想了想,最有可能陷害我的人,无非有三人,一是我家中姐妹,她们看我作画,也最有机会拿到我的画去外头让人临摹,比如我那庶妹妹若然,那次我在白云观教训了她,她大抵怀恨在心,还有我那庶姐,一向嫉妒于我,想坏我终身大事……”
顾婉月面无表情,细细听着。
只是心中对这个云嫣然,越发憎恶。
铺垫了这么多,最后,云嫣然又把话题很自然地转到了幼梨身上,“我相信你之为人,断不可能做出栽赃陷害之事,但幼梨姑娘……恐怕多半也会陷我于不义之中……”
顾婉月放下了茶盏,拧眉不悦道:“嫣然,你何出此言?”
云嫣然将画笔放在笔搁上,说道:“婉月莫急,且听我说,上京城谁都知晓幼梨姑娘身为通房,深受世子宠爱,如今世子要议亲,她心中定然不快,加之那画赠与世子后,幼梨姑娘最有可能接触到……”
顾婉月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满脸不快,实在忍无可忍道:
“嫣然,你何必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自从你代笔之事一出,幼梨从未说过你半句不是,她一向谨言慎行,为人忠厚乖顺,从来只有为我们兄妹着想的,你如今这番话,实在无礼,你可以怀疑你的姐妹,那是你的家事,但要这般编排中伤我哥哥的眼前人,就别怪我不依,宝翠,送客!”
顾婉月拂袖进屋。
云嫣然还从未遇到过这样的尴尬时刻,当即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就这么被赶走了……
她回去后,发了好一通火。
发誓今日之耻辱,他日绝对不会轻易饶了顾婉月。
顾婉月晚间来松涛院同世子哥哥说起这事儿,幼梨就在旁边听,“你们说,这云嫣然怎么的如此卑劣,一一编排她家中姐妹便罢了,还不忘中伤我们府里的人,实在无礼,这还未嫁过来就已经如此无礼,这若是嫁来,以后还不得翻天……”
顾婉月想到了盛如凌。
未出阁之前,盛如凌也很能装,这嫁来了府上,各种作,实在让她不喜,不过因着发生了太清观被淫贼伤害,也好长一段时日不出院子了。
不过顾婉月可不希望哥哥娶一个搅家精进门,打破如今的和谐。
如今哥哥一心向学,幼梨全权管理院子,又将哥哥照顾得无微不至,她有空就过来和幼梨一起做点女红,做点香膏和脂粉,一切都有条不紊,和谐融洽,若是来个处处针锋相对的嫂子,闹得院子鸡犬不宁,她非得气死不可。
想到现今大哥哥院里的情况,顾婉月是心有余悸的。
幼梨不仅是通房,也一心帮助过她,她不希望幼梨吃那番苦。
若是将来哥哥真娶了一个心口不一的刻薄之人,为难幼梨,其实顾婉月作为小姑子是无能为力的,能帮的实在有限。
顾婉月握着幼梨的手,安慰说:“你放心,我们是知晓你的为人,才不会被别人一两句话挑拨了去……”
幼梨笑着低下头。
其实是有点小心虚的。
虽然她没有陷害云嫣然,仅是揭露事实而已,但她的确暗中参与了的。
若是被二姑娘发现,岂不是辜负了人家的信任?
幼梨此时有一丢丢小内疚,但她不后悔。
做了便是做了。
没什么好后悔的。
世子过来摸了摸幼梨心虚的脑袋,“妹妹说得是,我们家阿梨能有什么坏心眼呢?”
幼梨:“……”
更心虚了怎么办?
顾婉月看着幼梨乖巧的模样,更加担忧,这样的性子,以后若是被未来的嫂嫂欺负了可如何是好?
世子转而又道:“月儿,你也不必生气,我之心意,已经同祖母说过了,以后不会和云家有瓜葛……”
幼梨松了一口气,心中暗喜。
很好!
顾婉月则是想,她一定要继续帮哥哥好好把关,争取选一个心地善良的姑娘!
她待了一会儿便回去了,幼梨则去给世子准备沐浴的事情,试试水温,撒点花瓣,世子不知何时走到她身后,拥住她,“阿梨……”
“世子,可以沐浴了……”幼梨说道。
“我说过,你不愿我娶的,我便不娶,可有食言?”世子说完,低头含住她小巧的耳垂,引得幼梨一阵战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