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梨尽量保持镇定,当别人不存在,一双素手在琴弦上随意自如地拨弄了起来。
这高山流水般的天籁,瞬间让在场的人都吃惊了。
啊这……
小小婢子竟能弹出这样绝妙的曲子?
老夫人仔细瞧着,手还打起了拍子……
顾婉莹撇嘴。
绿柳心塞。
见鬼了,一个只会做绣活的婢女怎么连古琴都会?
隔壁是男人们的酒席,也听到了古琴音。
毕竟都是世家子弟,就算自己没有弹过,也经常听别人弹过,好不好,听一会儿就能听明白。
有顾家子弟说:“这曲子弹得好啊,莫非是二妹妹弹的?”
谁不知道顾婉月是顾家出了名的才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尤其擅长古琴。
“肯定是她,这曲子可高雅许多了。”
“那是,也不看是谁弹的?到底是顾家的嫡出姑娘,上京城出了名的才女,要说这琴技,二姐姐敢说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有人喝高了,开始捧一踩一,“琵琶曲到底不如古琴高雅,这二姑娘一出手,便将其他一概的表演碾压得粉碎……”
大公子也没什么好反驳的,总不能争辩说他的通房琵琶曲就是比顾家姑娘弹得强吧?
这说出来就是贻笑大方的事情。
他只能说:“二妹妹如今的琴技越发了得了啊!我的通房哪里同二妹妹比,简直云泥之别,无法比较。”
大家喝着酒,乐呵呵笑。
又有顾家子弟打趣世子子说:“我原以为大哥的婢子表演了节目,便轮到世子你院里的婢子了,怎么是二姑娘呢?”
世子拧眉,他也在想。
他对自己妹妹的琴音很熟悉,但听这个琴技,风格不像,他妹妹的琴音风格偏向婉约哀柔,总是散发着淡淡的愁绪,可是此时的琴音,一开始带了几分忐忑,随着旋律渐入佳境,节奏才欢快了起来……
世子觉得,这不是他妹妹弹的,便喊人去看看,是谁在弹琴?
小婢子去而复回,“回禀世子,表演之人是幼梨姑娘……”
世子一怔。
内心十分意外。
她何时学的?
他怎么不知道?
有人问:“幼梨是何人?”
大公子揶揄地说:“自然是我这位二弟近来收的通房了,没想到啊,二弟竟调教得如此好,连一个婢子都会古琴了……”
众人这才了然。
不愧是才高八斗的顾解元啊,收个通房,才艺这么了得。
谁不知通房都是丫鬟收上来的,可谁家家婢这么多才多艺啊?偏嫡出的两个公子,收的通房,竟比起了才艺。
这门槛可真够高的。
顾家二叔道:“这琴技不错,高山流水觅知音,可比方才的琵琶音强多了,也难怪衡哥儿旁的女子不要,就选了这个……”
大公子借着酒劲说道:“通房就是玩物而已,再多的才艺也是讨好咱们爷们儿的,我那通房的作用可不止这些……”
他抬举绿柳,主要还是看中她点子多,脑子活,在挣钱上有想法。
这叫实用!
什么古琴不古琴的,他不感兴趣。
倒是觉得弹琵琶的女子,很有韵味。
其他人都调笑起来,还纷纷拿之前他和绿柳房中之事调侃。
大公子也是惯在风月场活跃之人,脸皮厚得不行,还真跟顾家亲族们聊起了这些。
世子嫌他粗俗,全程不理会,只自动屏蔽周围嘈杂,静静将古琴曲听完。
幼梨那边一曲结束,来到老夫人身边,老夫人问她,“这也是你家主子教你的?”
幼梨说:“奴婢经常侍奉在世子身边,世子时常抚琴,奴婢耳濡目染,便学了一些技法,弹得不好,让老夫人见笑了……”
还不等老夫人说什么,顾婉莹就开腔说道:“一个婢子,不想着好好伺候主子,尽学些不该学的,也不知平日里到底有没有用心做好自己的本分……”
顾婉月立刻反驳说:“方才不是三妹妹非要幼梨表演才艺么,怎的只许大哥哥的婢子会弹琵琶,还不许二哥哥的婢子会弹琴了?”
顾婉莹紧跟着反驳道:“那绿柳买来时就会些琵琶琴技的,可是幼梨本就什么都不会,想要练成这样的琴技,不知要花费多少工夫,一个丫鬟,学这些做什么?”
顾婉月不理会她,直接对老夫人说:“祖母是知道的,二哥哥喜欢抚琴,幼梨不过是想学了,在二哥哥闲时弹给二哥哥听,她私底下不知多用心学,不懂得还来讨教我,可见是十分用心伺候了,您说,这会也不是,不会也不是,这让人多委屈呀!”
这随着顾婉月一顿撒娇,让老夫人哈哈一笑,“确实是用心了,当时让幼梨去你二哥院里,也是想着她聪慧本分,不过我那时就寻思着她有一点不好,不爱言语,担心让你二哥无趣了,如今看来,倒是见她用心了……”
老夫人这话直接就表明了她维护幼梨的态度,让顾婉莹和绿柳都不爽。
而二房儿媳妇柳氏这会儿见此时风向,立刻说道:“老夫人一向会调教人,从老夫人院里出去的丫头,哪个不是个顶个的好呢,照我说,是三姑娘不对,应该自罚一杯才是。”
侯夫人瞥了柳氏一眼,嘴角扯出一抹冷冷的弧度来,但还是说:“莹姐儿年岁小,心直口快,总爱说玩笑话,可玩笑归玩笑,若是伤了她二姐姐的心,总归不好,莹儿,快给你二姐姐赔个不是……”
顾婉莹有些不乐意,却被侯夫人暗暗瞪了一眼,她只好端着酒来跟顾婉月赔不是。
老夫人见此便笑了,“难得今儿个大家凑一起热闹,说说笑笑是好的,但姐妹儿在一处,总难免磕磕碰碰,只要心在一处,就是我的好孙女……”
顾婉月听老夫人这么说,也不好再拿乔,给了顾婉莹一个面子,端起酒杯,回了一礼,抿了一小口,这样一来,姐妹之间方才的不愉快,便也结束了。
幼梨自知,今日自己被顾婉月喊来,大概是为了和三姑娘顾婉莹争个高低用。
顾婉莹表面上是挑她的理,实际上自然是针对主子去的,要不然针对一个奴婢属实没有必要。
老夫人也赏了幼梨东西,还问道:“你方才弹的什么曲子?怎的听着如此耳生?”
“回禀老夫人,这是二姑娘所作曲谱,奴婢班门弄斧,献丑了。”幼梨弹的的确是顾婉月自己创作的曲谱。
这时候她献艺,若是锋芒太盛,难免遭人针对,所以她特意挑的顾婉月的曲子表演,若是弹得好,则顾婉月也有面子,若是弹得不好,其实作为奴婢,大家也不会真的计较什么,笑笑就过去了。
果然,幼梨说出顾婉月所创作的曲子,老夫人听了一脸喜色,赞许有加,“这月姐儿是咱们府里最有才气的姑娘了,打小聪慧,如今求娶之人早就踏破了咱们侯府的门槛喽……”
自己孙女才华横溢,老夫人当然比谁都开心。
顾婉月红着脸道:“祖母,你惯会取笑孙女的……”
“你呀你,夸你呢,倒是不识好人心了。”老夫人笑哈哈道。
同桌柳氏也跟着道:“二姑娘这是害羞呢,吟诗作赋,弹琴作画,哪样能难倒你的,说你是咱们侯府里最拔尖的姑娘,都不为过……”
这话说得直接让顾婉莹脸色一黑,坐在位置上生闷气。
原是要让幼梨出丑,好嘲笑一番顾婉月,现在好了,倒是成全了顾婉月的美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