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马车慢悠悠地行驶在官道上,到达盛京城门时,已近中午。
花楹走到马车旁低声道:“姑娘,盛京到了。”
随后将通关文牒交到守城护卫的手中,他们扫了一眼便放行了。
听到此话的颜衿轻飘飘地撩开帘子,在花楹的搀扶下,慢慢挪下马车,往车夫手中递了一锭银子。
“这几日多谢大叔关照。我第一次来盛京,不知盛京有哪些好玩的地方?”
车夫笑得见牙不见眼,高高兴兴地接过银子:“要说最好玩的,近日来也就是花朝会了。”
“盛京的花朝会热闹非凡,美其名曰赏花,实则还不是看看哪家的小娘子生得最好看。”
“往年花朝会一过,哪怕是寻常人家,只要家里有女儿的,长得又不错的,门槛都要被媒人婆踏破。”
“像二位姑娘这般好看的,也去凑个热闹,兴许还能成就一段姻缘。”
车夫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堆有的没的,直把两人说得晕头转向。
说着说着,许是见颜衿面色苍白,多嘴问了一句:“姑娘是不舒服?”
颜衿摇头:“这都是老毛病了,从小身子就比常人弱,赶了几天路没有休息好就会这样。倒让大叔见笑了,我休息几日就好了。”
想要打听消息,龙蛇混杂的客栈是首选,而且还是来往最频繁的。
她趁机问:“初到盛京,还是得见识一下盛京的繁华。不知最热闹的客栈在何处?”
车夫朝某个方向一指:“姑娘往东走,那里有间凤仙客栈,每日游人如织,算得上是盛京最大的客栈。脚程也就大概一炷香的时间,姑娘大可往那去。”
颜衿微微点了点头,又多问了一句盛京最有名的医馆所在后,道了几句感谢话便抬脚往城内走去。
身旁的花楹迫不及待地拢紧了背上的包袱,小心地搀扶着颜衿。
她边走边看,不消片刻便被盛京的繁华迷了双眼。
仰头长长地叹了一声:“生活在这里的人怕是不会为五斗米折腰吧!”
许是这突如其来的叹息声打破了颜衿的沉思,她似乎来了点兴致,也跟着抬眸看去。
入目便是一座挨着一座的楼阁瓦肆,鳞次栉比,错落有致,细数皆有四五层楼高。
饶是小时候在扬州城中心长大的颜衿也不得不感叹盛京的辉煌。
大大小小的酒楼、茶肆、瓦子随处可见,门口站满了穿着锦衣绸缎,坠着金珠玉佩的客官。
沿街更有各种叫卖的小摊贩,你来我往地穿梭在络绎不绝的人流中。
走着走着,她似乎想起了什么,朝身旁的花楹说。
“方才大叔说这附近有一家医馆,我腿脚不便,你替我去一趟,就说要抓几副治疗肺痨的药。”
颜衿掏出怀里早已写好的药材名,递到她手上:“顺道再单独买些药材。对了,要是有止血丹,也买些。我在这里等你,快去快回。”
花楹接过一看,见是赤芍、人参、三七等不认识的药材。
虽不明所以,但也没多问,连忙抬脚往医馆的方向走去。
待她离去,颜衿环视了四周,目光落在某个摊位前。
那是一个卖糖糕的摊位。
她记得小时候,那年的她大约十岁。
有一回哭着闹着要跟父亲一同出府办事。
父亲见她年纪尚小,又爱哭闹,吃不得一丁点苦,俨然一个十足的娇气包,不由分说地拒绝了她的要求。
她为了这件事,茶饭不进,哭了整整一天,府里的仆人全都拿她没办法。
后来,是大哥将她哄好。
他说:“小哭包别哭了,看,大哥给你带回了什么。”
他把糖糕往前一递。
她那时早已哭得不成人样,眼睛肿得像铜铃。
但是看到糖糕的那一刻,顿时止住了抽泣:“是糖糕!大哥怎么会想到给我带这个。”
他摸了摸她的头,笑着说:“就知道你爱吃这个。”
“嗯。”她笑着咬了一大口,“谢谢大哥。”
“哭成这样,丑死了。”他语气虽是嫌弃得不行,但替她擦泪的动作却是十分轻柔。
“以后出门了,可别到处跟人说,你是我颜敬山的亲妹。我可丢不起这个脸。”
她朝他撅了撅嘴:“就说就说,我就是颜敬山的亲妹,如假包换的亲妹。”
说到这里,突然笑着做了个鬼脸:“大哥怕了没?”
他并没有说话,只是捂着嘴笑得眉飞色舞。
自此之后,这就成了她和大哥的约定。
他每次出府,总会给她捎上几块甜滋滋的糖糕,而她总是会用那一番话堵他。
想到这里,颜衿眸子微湿,一瘸一瘸地走到卖糖糕的摊贩前,声音有些不可觉察的颤抖。
“大娘,来两块糖糕。”
卖糖糕的摊主是个中年大娘,穿着一身灰褐色的粗布麻衣,正忙着添柴加火。
陡然间听见此话,捶了捶腰,忙不迭地抬头。
只见面前站着的是一个年轻女子。
生得高挑又清瘦,穿着一件单薄的黑衣,乌发斜披落肩,发上只挽了一支并不常见的鸢尾琉璃簪。
鹅蛋脸,颜眸清透又明亮,肤色白得过分,红唇却淡如纸。
无论是妆容与打扮,都与寻常的盛京女子有着很大的区别。
明明风华绝代,却偏偏身穿一袭黑衣,难免不让人多看两眼。
大娘愣了一会,麻利地装了两块热气腾腾的糖糕,笑着往前递:“好嘞,姑娘小心烫。”
颜衿接过糖糕,掏出铜钱结账:“多谢。”
随后垂下眼睫,吹了吹糖糕的热气。
半晌,动作僵硬地递到嘴边,咬下一口。
糖糕是什么滋味?
她忘了。
但一定不是此刻入口干涩,如同嚼蜡般的味道。
它一点也不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