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咯咯，你想通了什么？”
见柳常玉笑了，房间里的氛围逐渐放松下来，方青牛把自己的想法娓娓道来，
“最近外镇人手调派总堂说明颜若开已经有摊牌的计划了，我如果袖手旁观，陈樱姐多半斗不过颜若开，到那时无论他暗中联络的是漕帮还是骆家，都会想方设法置我于死地。”
“对呀，你身上背着骆家多少人命，方才又得罪了周楚南，颜若开并不把你当做心腹，到时候恐怕你就危险了。”想到这，柳常玉又对他刚刚敢于冒着得罪漕帮的风险救她于水火心生暖意。
“除此之外，樱姐把老堂主遗物，自己随身多年的灵虚宝袋赠送给我，这份人情我无论如何都是要还的，还有你...”话到嘴边觉得不妥，又噎住了。
“我什么，快说...”双颊有些绯红，不过柳常玉仍然不依不饶，期待他的答复。
“呃，我...不想让你失望...”
话虽简陋，意思一点不含蓄，方青牛这次没逃避，直勾勾的眼神热烈回应对方，把久经沙场的柳常玉盯得面红耳赤，从来都是她戏弄别人，今天自己倒被人反复戏弄了个遍。
眼神闪躲，小心脏在绫罗包裹中“扑通扑通”狂跳，整个人像是受惊的小猫，无处藏身。
“嗯...”轻声回应，
“你回去吧，我会带话给阿樱的，谢谢你...”
说完这句话，柳常玉头也不回，转身就跑出门外，一个人消失在内院尽头。
“方青牛啊方青牛，你是不是洒...”
朝自己脑袋上呼了一巴掌，方青牛懊悔不已，刚才的举动实在太大胆了，他自己都没想到居然本能的冲动做出这样的反应。
“这不是赤裸裸的调戏人家姑娘么，这下好了，恐怕是生气了！”
他以为柳常玉生气才跑的，但刚才直勾勾盯着她的时候，自己浑身燥热，这是往常没有过的事情，连开启爆劲内力翻涌时，都没这么热过。
等回到客栈已是深夜，隔壁小柒微微的鼾声传来，这丫头是真不长心...
第二天一早，
陈樱派人送了封密信到客栈，一方面对他仗义出手救柳常玉深表感谢，另一方面与他交代联手对付颜若开的行事安排，
“弟弟，这一个月我已经基本查清，颜若开暗中联手周家和骆家，这几天恐怕就会重提联姻的事，我和百胜镖局金二小姐已经商定，一旦骆家、周家出手，金家就会介入，有百胜镖局制衡，骆、周两家未必敢明面上干预仁义堂的家事。”
“所以，我们只需要做好内事内决的准备，只要你我联手击败颜若开，就轮不到外人插足，也可免得自家兄弟刀兵相见......”
“颜若开此人我很了解，精于笼络人心城府很深，是仁义堂前所未有的武学天才，我爹当年鼎盛时也不过四境瓶颈的修为，而他早在十年前就已经比肩我爹的本事了，帮内一直有传言他两年前得一位散修指点成功迈入五境，但他自己从没出面承认过。”
“弟弟，你的修为如果我猜的不错应该是三境瓶颈，以你区区16岁的年纪已经是不输于他的天才了，我如今四境小成短期内难有突破，我不瞒你，你我二人联手恐怕胜算也不过三成。”
“所以，我让送信的人带了一本《流云化气决》给你，我爹当年本来只是一个普通的二境武者，机缘巧合救过一位无名老人，获赠这本练气法诀，才得以成就仁义堂这份家业。这套练气功法，我爹只传了我和两名关门弟子，颜若开就是凭借这本功法到了如今的境界，这本书是不在汤泉典籍室内的，整个焦州只有我和颜若开各有一份拓本，不过这功法虽然玄妙，但据我推测却是一本残卷，不过仅这本残卷的价值就远胜本帮其他所有典籍了。”
“这本书我送给你，作为你仗义出手的谢礼，且能够帮助你了解颜若开的内功路数。”
看到这里，方青牛十分骇然，
如果陈樱所言不虚，这本《流云化气决》就是仁义堂屹立焦州江湖的依仗，
毕竟，要成为整个焦州的四大帮派，没有一本像样的练气功法是不可能生存的，
这本书如果还只是残卷就培养出了一名五境、一名四境，那完整的功法得何其了得啊。
“另外，颜若开擅长棍法，但比试当日四大帮派都会到场见证，以他的傲气，只要你我不出兵器，他十有八九也会徒手下场以示公平，我听常玉说你从典籍室取了一本《百幻掌》，这掌法确实不错，只是以你三境的修为掌力未必能破开颜若开的护体元气，不如到时我来主攻，你从旁协助，也许我们能多一分胜算。”
这封信字体娟秀，应该是陈樱亲笔写的，
虽然计划周到，但字里行间都对这场不久后的对决流露出淡淡的哀伤，
与自己的同门师兄到了不得不决裂的时候，且单论功力恐怕胜算渺茫，
陈樱的信即像是写给方青牛的，又像是写给自己的，仿佛是对自己最后的鼓舞。
“小柒！”收起信和化气诀，朝隔壁大声招呼贺小柒。
“怎么，怎么了，公子？”小柒闻声慌忙冲进屋里，茫然的看着他。
“走，去草市，公子我要吃留香鸭！”说完就健步往屋外走，独留一脸懵逼的小丫头愣在当场。
“啊？什么什么？怎么今天突然要逛草市了？”
“去不去？”
“去去去，公子你等等我......”
走在焦州城外环最热闹的草市大街上，嘈杂的市井喧闹、叫卖声此起彼伏，
平时觉得呱噪的声音，今天听起来格外悦耳动听，他好些日子没来闲逛了，
读完陈樱的信，方青牛顿时明白一个道理，
明日之事不可卜，今日乐事今日知，既然与颜若开一战不可避免，与其空想对策徒增焦虑，不如索性抛之脑后，过好当下的日子。
方青牛身着便服面无遮挡，带着贺小柒从街头开始漫无目的地闲逛，但凡有什么新奇的吃食、物件，一样不落全数买下，才走了半条街，贺小柒手里的泥人、糖饼、头花就已经拿不下了，见她一脸舍不得又放不下的样子，方青牛边笑边取过来，变戏法似的全装进了腰间的灵虚袋，才算满意。
“啧啧~这人就是方人屠！”
“什么？你不会认错了，这小伙子样貌平平，哪像是杀人无数的魔王。”
“就是他，前些日子我奉命在仁义堂门前暗哨见过他，他一进院子里面就齐声恭迎，不是他还能是谁。”
“不会吧，这...这...这小子能力敌骆家那么多高手？看着比我还小几岁呢。”
“你懂个屁，他没准练的是魔道功法，你那两下子还不够人家一个手指头的，快去禀报长老......”
方青牛无遮无挡的，一出现在街头就有好几双眼睛盯上了他，
不过他早有预料，压根没往心里去，今天本来也没想藏着掖着，况且一直避世不出也不现实，
只不过他自己大感意外的是，这几处偷窥他的探子说的每一句话他都听得很真切，
可是目测对方都在十几米开外，况且草市喧闹，常人说话都得扯着嗓子才能被听清，为什么自己能够毫不费力的听到十几米开外的对话？
“只有一种可能，突破至二阶、元气淬体后，我的五感大大提升了！无论是目力、听力还是嗅觉都远超从前，元气本为天地所生无处不在，对元气的感知能让我敏锐的察觉到环境的变化。”
沉浸在获得这种超凡能力的喜悦中，压根不在乎其他势力对自己的探查，
在旁人异样的眼光下，带着贺小柒一路买买买，衣服、裙子、鞋子、头饰、胭脂、首饰无所不买，花花的银子把一个个掌柜乐得合不拢嘴，光是掌柜奉上的贵宾铜牌就收了不下七八枚，这些全扔给小柒，算作这些日子对这丫头的奖赏了，把她高兴的手舞足蹈，两人就像平常人家的一对兄妹，沿着草市林立的铺子闲逛了一整个上午，一直到总堂传令的霹雳手匆忙找到他们，才打断了两人的兴致。
时隔将近一个月，总堂再次召集风雷堂长老议事，
虽然很不情愿，但不得不面对即将被打破的平静生活，方青牛嘱咐了几句，又给小柒留下七八两银钱，才转身往总堂方向去。
有些时日没回总堂，虽然听钱大海说过最近的变化，但自己亲眼所见还是有些惊诧，
从进门的院子到议事堂，路过的前院和正院确实多了许多新面孔，不用想也知道是颜若开抽调的外镇弟子，好巧不巧开门迎候的还是钱大海的心腹“黑子”，就是当初在花溪居被他狠揍一顿的黑粗汉子，这黑子别看长得一副凶相，见了方青牛别提多恶心了，一路“方爷长方爷短”的喊，嘴都咧到了耳根子，牙花子都要贴到方青牛脸上了。
方青牛对他印象倒不坏，是个和钱大海一样吃硬不吃软的义气人，问了几句知无不言，他们几个外镇分堂的弟子受命来总堂小一个月了，总堂内外现在有一半的人手都是他这样的新面孔，按道理他们这些总堂霹雳手都归副堂主陈樱统领，但这个月他们连副堂主的面都没见过，实际管事的是凤阳镇堂主李忠新，钱大海为副，大小事务都要报颜若开亲自点头才行。
“看来这李新忠才是颜若开的心腹，看看等会儿能玩出什么花样。”
打定主意，快步经过正院，推门就进了议事堂，偌大的议事堂里今天也是别有一番味道，
风雷堂十三位长老到了6个，分别是方百棠、李济舟、汪四娘、李新忠、杜骏、钱大海，几个人见了方青牛表情不一，最热络的还是钱大海，
“方兄弟来啦，来来来，老钱我给你留了坐”示意他坐到自己旁边，两人都是末席。
其他几个人或生或熟，都朝方青牛点头示意，算是打过招呼了。
“怎么？帮主、副帮主还没到？”方青牛询问身旁的钱大海，原本普通一问，但空气似乎突然有些凝滞，其余几个轻声说话的人像被刺到了敏感神经一样，缄口不语。
“呃...可能两位堂主有事在忙，我们多等片刻，多等片刻...”钱大海压低了嗓子，一反他平日里大大咧咧的作风，说完这话还不忘记朝方青牛眨巴眼睛，意思是“我的好弟弟，你就别哪壶不开提哪壶了，也不看看在场的都是谁？”
方青牛顿时觉得好笑，也就懒得调侃钱大海了，他哪能不知道，在场的都是颜若开一系的长老，今天这鸿门宴恐怕就是给陈樱摆的。
议事堂里7个人噤声不语，各自喝着手边的茶，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门外传来一声嘹亮的中年男声，
“陈堂主到！”
这一嗓子似乎用了几成内劲，嘹亮的嗓音传遍整个大院，恐怕连总堂密室，都能听得分明。
“陈堂主？”屋内7人除了方青牛，其余都面露难色，来人除了陈樱还能是谁。
方青牛莞尔一笑，这声称呼很有意思，“陈堂主，陈老堂主？陈小堂主？还是风雷堂的陈樱堂主？亦或是仁义堂的陈樱副堂主？更大胆的甚至理解为整个仁义堂的陈总堂主？”
这句话是在向颜若开宣战，也是通告所有弟子，仁义堂只有一个堂主，就是陈家嫡传大小姐陈樱！
“咯吱”议事堂大门洞开，一个满脸傲气的中年人跨步进来，
“大小姐，请！”说话的正是齐界，刚才喊话通报的也是他，
陈樱面若寒霜目不斜视，直走向她的位子，一个潇洒转身霸气落座，今天她就是要拿回属于她的东西。
紧跟在她身后，裘千鹤、魏三山、齐界、徐国忠四人分列两侧落座，
有意思的是传言卧病在床的徐国忠，此时面色红润气息稳固，哪有半点病态。
“副堂主...”
“陈副堂主...”
方百棠几个纷纷起身拱手施礼，但细看又各有不同，钱大海、方青牛恭敬有礼，方百棠、汪四娘谈不上热情但也礼数周到，最难看的还是李忠新连个眼皮都不抬只是随便拱了拱手，尤其把“副”字的调门喊得特别响，在此带动下李济舟、杜骏也壮了胆气，随意施了个见礼，搞得齐界几个人眼中冒火。
陈樱也不在意，两派人不和早就是明面上的事了。
“军师，颜堂主什么时候到？”
“呃~”被问的一时语塞。
“我到了，哈哈哈！”不等方百棠回话，洞开的大门外忽的出现一个人影，正是颜若开本人，
他的出现，堂内的人都看得清楚，这身法速度着实让人畏惧。
平时风轻云淡行事低调的颜若开，今天竟然身着一套玄黑金丝华服，全身上下透着一股睥睨众人的王者威压。
“阿樱，不必见礼了。”诡异的身法再次施展，颜若开已经稳稳坐在上首第一位，这种明晃晃的武力示威着实是让齐界这些人吃了一惊。
“今天风雷堂13位长老悉数列席，我就不卖关子。各位都知道，一个月前与骆家大战两家损伤不小，骆川河不止一次意图联络漕帮图谋与我仁义堂为敌，现如今焦州四大帮派的平衡已被打破，我堂原本实力就位列末席，如果再面临两强联手恐怕有基业尽丧的危险。”
“所以，为保存老堂主创立的基业，也为了保存全帮上下几百弟兄的性命，我已暗中联络漕帮周帮主，得到他的承诺，他愿意弃骆家与我仁义堂缔结盟约，从此焦州江湖两家共进同退，成为事实上的第一大势力。”
“为此，周帮主提出两家联姻巩固盟约，周家少主周楚南一表人才、天资出众，恰巧又对阿樱倾慕已久，今天召集各位前来，就是议定联姻大事，一门双喜，也是我仁义堂的美事。”
颜若开也不顾陈樱和齐界几个人的满脸厌恶，自顾自把话讲完，言语间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