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鄢一脸错愕地看着她。
怎么到她嘴里，是他的错了？
陆鄢已经出离了愤怒，或者说，他已经意识到，柳潇潇的逻辑和为人，他和她无法沟通了。
他无力道，“我真的后悔，早先没让你觉得我和沈檀兮是一路人。”
柳潇潇眸子颤抖。
陆鄢坐到椅子上，心力交瘁，“当初，太后劝我，说你是个市井女子，自小摸爬滚打，心思单纯是活不下来的，退一万步来讲，没规没矩没学识修养便罢，这些后天都可以学，然而她不思进取，这才是关键，不思上进之人，哪怕给了她天梯，她想的不是和你一起爬上去，而是把你一起拉下来！”
“你爱她，纵惯于她，她爱你，却还是事事让你依照着她，这难道不是自私自利？你能惯得了一时，惯得了一世？她现在闯的祸你还能顶住，若闯下了弥天大祸呢？哀家知道，你会同她一起殉死，但因祸端无辜受累的人呢？你们二人的死不足惜，你虽贵为嫡子，太子，但皇上也不止你一个儿子，她更是无足轻重，那些受累的人却受了无妄之灾！”
“你自小金尊玉贵，诗书礼易教养成人，本该到你回报天下，回报百姓的时候，你却一心只有情爱，兮儿她是古板，是循规蹈矩，是圆滑世故，是你们口中落后的，窠臼的，但这何尝不是一种善良，在你无法打破规则的时候，遵守规则，让更多的人在这个规则下活下去，就是对百姓，对天下的大善。”
“柳潇潇哗众取宠的背后，需要多少人给她收拾烂摊子？远的不说，打碎了一个玉盏，烧了一幅画，于你一个皇子自是无关痛痒，但那些负责的宫人就遭了殃，这就是你们所说的爱民如子，人人平等？你们凭着皇帝的宠爱拿到特权，沾沾自喜，还何谈什么平等？”
“鄢儿，你是读过圣贤书的，哀家也相信你口中的平等，自由，侠义，专情是真心的，也知道你看重了柳氏身上未经雕琢的气质，可这些品质不代表无理取闹，没规没矩，自古以来，引领时代变革的人物，哪一个是不学无术，狂悖无礼的疯子？你这样拿她和这些品质并肩，是侮辱先贤，你非要娶她，就是侮辱天下所有努力上进，兰质蕙心的女子！”
“一个没有大局观念的太子，不配登位。”
陆鄢说着，两行泪从眼底无声流了下来，“沈檀兮也说过，若我有一日，被人冒认了身份，还被人劝着原谅，我会甘心吗？若我的亲人，被人无意伤成了傻子，我会不恨吗？若我的妻子，被人睡了，还被人指责怨恨，我会心甘情愿地放手吗？”
“潇潇，这就是报应。”
“往日的一切，都报应回了我的身上。”
“阿鄢……”柳潇潇惊惧地看着陆鄢，他这副模样，让她害怕。
陆鄢却仍自顾自说着，“我不顾一切，要了你，失去了地位，失去了满朝文臣的心，失去了对我一片痴心的青梅，亲妹妹被人玷污被贬为庶人，我亦难辞其咎，所有的脸面尽失无虞，到如今，我已经失无可失……”
他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湿污，趔趄地站起身，走向门口，“我们和离吧，好聚好散，我不休你。”
轰！
柳潇潇心神俱裂，她不顾伤痛翻下床，狼狈地爬向陆鄢，“阿鄢，你别走，我不和离，我答应你，我再也不跟谢遥出去喝酒了呜呜，我不要和你分开，阿鄢我错了……”
陆鄢顿住了脚步，柳潇潇像看到了希望，连忙爬上前，卑微的抓住了陆鄢的大腿，鼻涕眼泪蹭了他的裤脚一身。
陆鄢侧过头，苦笑，“潇潇，若在过去，你这般，我一定觉得你是舍不得我，是真心爱我。”
“我就是真心爱你的，我……”
陆鄢疲惫地摇摇头，“不，你爱的是荣华富贵，是我王爷的身份，若我也和殷天逸殷天朗一般，是个江湖草莽，你会看我一眼吗？”
柳潇潇拧眉看着他，怯怯道，“你怀疑我和义兄们？阿鄢吗，我没有啊， 我爱的只有你……”
陆鄢已无话可说。
谢遥见状切齿道，“王爷，是微臣行为不端，罪该万死，不干潇潇的事，王爷何必这般狠心休弃于她，你简单一句和离，潇潇有何颜面面对世人？”
陆鄢觉得好笑，“我不和离，顶着如此大的绿帽子，我有何颜面示人？”
谢遥沉沉说不出话来。
陆鄢抬脚甩开柳潇潇就要离开，却听柳潇潇尖锐道，“我不和离！陆鄢，你想抛弃我，休想！我就算死，也要死在宣王府！”
陆鄢难以置信地回过头。
柳潇潇双目赤红，眸色晦暗，发丝凌乱，就像个索命女鬼似的，愤恨道，“我绝不和离！你要是逼我，大不了同归于尽，你对我无情，就休怪我对你无意，我为了你受了这么多苦，受了这么多羞辱，到头来全是我的错，你倒把自己摘的干净！”
“我有逼着你和我上床吗？我有逼着你忘恩负义抛弃竹马吗？就算没有我，凭你，斗得过太子吗？你大婚之前那么多女人， 我都没有怪过你，我不过一时犯错，你凭什么抛弃我！要不是你对我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冷落我教训我，我怎么会和谢遥出去借酒消愁？你的妹妹被废，是她活该，关我什么事！你丢脸也是你的事，谁让你错生了帝王家，有一群没事找事的亲戚兄弟，都是你的错，都是你们的错，我没错！凭什么让我承担，让我丢脸！”
“陆鄢，你要是非要和我和离，我就把你戴了绿帽子的事都说出去，让他们都知道你是个乌龟王八蛋！呵呵呵呵……”她沉沉一笑，状似癫狂，“我让你后悔……到时候你心心念念的青梅也会知道，知道你陆鄢抛弃了她，结果换来一顶绿帽子，哈哈哈哈，你猜她会不会在被窝里和你的政敌太子捂嘴笑？”
沈檀兮：……
沈檀兮缓缓侧过头，和另一个当事人，绿帽王的政敌，太子殿下，沉默了晌，紧接着相视一笑，呲出两口白牙。
小夫妻俩笑完，想到二人现在的模样，觉得更好笑了，闷声笑得脊背颤抖。
柳潇潇还没完，低垂着一双眼睛，幽幽如鬼魅，“不信你就等着！”
陆鄢简直没有认识过眼前这个女人。